寝殿内,嗅到满殿苦涩的药味,熹嫔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她走至皇后床边,掀开帘子,不出意料地看到一张枯黄暗淡的脸。
皇后这场病,足足让她老了近十岁,根本看不出来她仅仅和皇上差了三岁而已。
熹嫔冷淡的眼神在皇后身上划过,丝毫看不出来她是由于担心皇后病情,才急匆匆赶回来的。
“怎么只有你?皇上呢!贵妃呢!”皇后娘娘死死盯着熹嫔,嗓子嘶哑。
熹嫔坐到她身旁,和皇后之间隔着半臂远的距离,她平静道:“皇上与贵妃尚在行宫,臣妾是自请来给皇后娘娘侍疾的。”
皇后一听只有熹嫔回来了,险些喘不上气来,张着嘴呼吸许久,才能够说出话。
&ot;你来做什么?本宫对你和四阿哥已是仁至义尽,你还回来看本宫的笑话!&ot;皇后目眦欲裂。
熹嫔轻轻勾起嘴角,声音压得很低,说着只有她和皇后能够听清的话:&ot;皇后娘娘仁慈,将四阿哥视如己出,臣妾感激不尽。娘娘怕是不知道,臣妾往日里总是担惊受怕,就怕娘娘身体好转,最后成了母后皇太后。那臣妾这个圣母皇太后,岂不是还要仰人鼻息受您辖制,那这太后做的还有什么意思?&ot;
皇后向来知晓熹嫔是个心狠手辣的,但没想到自己倾力帮助四阿哥,熹嫔还是不知感恩,竟盼着她死!
皇后忽地笑出了声,她黯淡无光的眼睛中流露出浓浓的嘲讽,盯着熹嫔道:&ot;你以为本宫死了,你就能坐上太后之位?真是痴心妄想,那密旨上写的可不是四阿哥的名字,你费尽心机,无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ot;
&ot;不可能!皇后您说过,前朝官员举荐的都是四阿哥,您向臣妾保证过,定会让四阿哥承继大统!&ot;熹嫔冷淡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下去,她勉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皇后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她的话不可信,或许皇后只是在故意诈她,让她心生不安。
皇后只看着她冷笑,开口让熹嫔附耳过来。
&ot;你可知皇上给六阿哥起的小名是何字?&ot;皇后哑声说着,目光牢牢锁住熹嫔的神情,几息之后,满意地看到熹嫔瞪大眼睛,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ot;你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皇上的意思。有贵妃在,有六阿哥在,皇位哪里轮得到四阿哥?&ot;皇后嗤笑出声,&ot;你的太后梦,想来是没指望了。&ot;
皇后说完这句话,再也不看熹嫔,只合眸养神,一句话也不说了。
她近些日子精力越发不济,这会儿说了这么多句,已是累极。
熹嫔盯着皇后平静的睡颜,暗暗攥紧手心,眸中划过阴毒的算计。
半刻后,熹嫔走出寝殿,对苏培盛和赵嬷嬷道:“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本宫一路奔波也是疲累,如今也想回去休整一二,再来服侍皇后娘娘。”
赵嬷嬷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熹嫔,自是药时时刻刻守在皇后娘娘身旁,便让熹嫔自去了。
苏培盛见状,朝身后一人使了个眼神,便有个小太监无声地跟在熹嫔身后,一同往熹嫔所住的延禧宫去。
熹嫔入殿后,便将伺候的宫人全部喝退,只留下贴身婢女迎月。
半个时辰后,迎月拿着熹嫔写好的信往延禧宫外走,还未出宫门,苏培盛便带着人找上门来,身后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严嬷嬷。
“苏公公怎么来了?可是行宫传来了什么吩咐?”熹嫔站在殿外,眼睛一一扫过眼前站着的这些奴才。
苏培盛只朝她弯了弯腰,手一抬,便有小太监上前,将迎月制住,使其跪倒在地。
熹嫔脸上的平静已经完全收敛起来,她皱着眉头:“苏公公,你这是做什么?迎月是延禧宫的一等宫女,苏公公何故要为难她?”
苏培盛敷衍道:“熹嫔娘娘息怒,奴才是得了信,说这迎月姑娘私自夹带有违宫规,奴才不得不查,还请熹嫔娘娘见谅。”
熹嫔冷笑道:“本宫竟不知,苏公公何时做起这大内侍卫的活儿了?迎月身上确实有东西,但那是本宫要送往行宫,交予皇上与贵妃的信件,信上也只说了皇后娘娘的病情,如何算是私自夹带?苏公公向来公正,为何今日偏要冤枉本宫身边的人?”
苏培盛道:“冤不冤枉,查过便知道了。”
有人从迎月身上将那封信搜了出来,苏培盛打开仔细瞧了一遍,朝严嬷嬷摇摇头。
熹嫔冷哼一声:“苏公公若是查不出来,便请将迎月放了吧,她还有差事在身呢。”
苏培盛没动,这时严嬷嬷走到迎月面前,伸手在迎月身上探了两下,便在众人眼皮底下又找出一封信来。
熹嫔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十分沉得住气,并未慌乱。
“熹嫔娘娘,这是何物?也是要送到皇上面前的?”苏培盛扬着笑问。
熹嫔声音沉稳道:&ot;本宫离开得匆忙,特派迎月去给四阿哥送信,知会他一声,免得四阿哥忧心。怎么?我们母子之间说说话,也有违宫规吗?&ot;
&ot;这寻常的书信往来,自然无事,但这里面写了什么,奴才还得好好查验一番。&ot;苏培盛笑道。
严嬷嬷这边将信打开,纸上不过寥寥数句,看不出异样。
熹嫔更加镇定平静,刚要开口质问,忽地瞧见严嬷嬷转身朝殿内走去。
顷刻之后严嬷嬷拿着一柄烛台出来,对苏培盛道:&ot;公公不妨用这烛火试试,这宫里往外传信的手段可是五花八门,听说有那特制的盐水,遇热变色,苏公公看看这信上可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