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饮酒的时候目光一直没离开霍闲,少有的轻佻,说:“你自己送上门的,什么后果该都想过。”
“可那夜跑的人又不是我。”霍闲挑眉,几不可查的说:“放浪形骸不适合你。”
霍闲看着裴熠,微风吹的肩上的长发向后飘起,永安河上的画舫里坐着一男一女,他们的倩影勾勒在侧,似乎是依偎在一起的姿势,霍闲身上的药香飘过来,带着些许暖意,裴熠恍惚了片刻,某一刻,他心里浮出一层不该出现的念头,然而再不等霍闲说话,他便起身提着刀,推门而出,只留下一句话消散在屋子里。
“记得结账。”
修竹在侯府阶前等了一刻钟便见了裴熠,他驾着马车,往裴国公府上去。裴熠上了车便阖上眼,未说一句话。
一股清甜的酒香在马车里萦绕,修竹闻的出那是酴醾花的味道,便猜出了裴熠方才去了哪里,他识趣的闭上嘴,一直到了门口,马车停了他才掀开帘子提醒。
以裴崇元对裴熠的了解,即使猜不出裴熠出于何种原由给了一众闭门羹给朝中同僚,也知道他这病有所蹊跷。
修竹叩开大门将名帖递进去不久后,裴府的小主人便匆匆迎了出来。
“表哥,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最近有没有进步的吗?我照着司漠教的”纪礼身着短绒打扮,精炼利落,额上还有些微的细汗,比起往常锦衣绸缎的富贵公子,这会儿到更加有精气神了,他笑着陪同裴熠向里走。
“父亲说你没事,你果真好了。”纪礼打量着裴熠,面露惊讶之色小声调笑着说:“姜还是老的辣。”
他这段时间勤奋,肩背也挺实了不少,裴熠便抬手怕了拍,说:“嗯,是有点禹州军的样子了。”
纪礼听到禹州军,顿时就来劲,“你要不要试试,我觉得我可以跟齐青比肩了。”
“改天试。”裴熠微微一笑,说:“舅舅在吗?我有些事想来请教。”
“在啊。”纪礼耸耸肩,仿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后院都快成济善堂了,养了好些江湖骗子。”
裴崇元除了初一十五去道观祈福,就是在家同一些江湖人士畅聊名川,从前他不爱在家,一年里大半年都在外云游,如今不出去了,却把人请家里了,京里的同僚都传裴国公被道士迷了心窍了。
裴府人少,宅院就显得格外大,若是纪礼不在家,静的跟和尚庙没什么区别,纪礼喜欢热闹,原来裴崇元不着家的时候,他经常邀人来府里投壶蹴鞠,府院后面的空地便是他命人开出来蹴鞠的,如今裴崇元常年不外出,他不敢在玩的疯,这里便成了他练功的地方。
“你看。”纪礼向他展示自己的剑,“可别小看这些缺口。”
他摸着剑刃上破损的缺口,说:“以前我使剑都没有这些,我觉得我这套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这些普通的剑都配不上它了。”
说到此他便又露出惋惜的神情,“可惜谒都最好的铁匠就这么死了,我只好找人去剑乡锻了一把,算算日子,应该也快到了,正好用得上。”
想到新剑他又释然了,裴熠接过那把剑,看了一眼递给了修竹。
“纪公子这把剑也是死去的那名铁匠铸的?”修竹反复看了看,虽然缺口明显,但剑身却软,这种剑得是功夫一流的武将使起来比较灵活,不过纪礼反应灵敏,倒也算合适了。
“是啊。他给李嗣铸剑的时候我就让他多铸了一把。”纪礼兴致勃勃的说“是不是很配我?
修竹看了一眼裴熠,点点头笑的有些勉强,“这个,他有可能是剑的问题。”
“什么意思?”纪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的时候,裴熠的视线已经越过他,朝另一个方向看过去。
“舅舅。”
裴熠低低的说了一声,这两人便齐齐回头。
裴崇元刚与人讲完经书,可能是屋内焚香的缘故,隔着一段距离,便闻得见一股檀香的气味,他身着深褐的锦袍,身形高大却有些消瘦,隔了些日子没见,他两鬓似乎有添了白发。
裴熠远远地凝目看了一眼,便疾步走上去,留下身后纪礼在原处拿着剑发呆。
不多时他才回过神将手里的剑递给陪练的下人,上前一步跟上裴崇元,裴崇元将裴熠带到正堂,又吩咐下人沏茶。
进了屋,便有人掌灯,纪礼正要出门的时候被裴崇元叫了回来。
“你今日就在这里听着。”
纪礼先是一顿,随即便又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深意,“好。”
裴崇元并不知裴熠找他具体所为何事,也许是为二洲的灾情,也许是为眼前的武魁遴选,但他既然同意了纪礼的选择,便不用再避开他。
不过他想错了,裴熠既不是为武魁而来也不是为灾情而来。
待屋内只剩他们四人的时候,裴熠的神色便愣了下来,“我有一件事,想请教舅舅。”
裴崇元极善察言观色,当下便一怔,而后才说:“何事?”
裴熠转回身看了一眼修竹,直奔主题的说:“顺德年间我朝武库的事。”
“武库?”裴崇元皱了皱眉,“武库早就废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裴熠说:“舅舅可曾听说谒都城近日的命案?”
“你说的可是京兆府衙手里还未结案的拿起纵火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