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选高手如云,若非母后事先做了万全准备,阿彻哪能这般顺利。”锦蓉卸了小指上的护甲,绕到后方替太后揉额,“母后一翻苦心,他会明白的。”
太后牵了锦蓉的手,轻轻握在手里:“先帝去后,母后带着你们这些孩子,若都如你一般贴心,母后也能少操些心。”
锦蓉搂着太后,侧脸贴在太后的高髻上,就像儿时那般撒娇道:“大祁没有母后操心,哪能有现在这般盛世。”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说:“你长这么大也没出过皇城,哪知道盛世是和模样。”
“蓉儿只想陪伴母后身边,只要母后在,这盛世便会如母后所愿。”
锦蓉是先帝最不在意的一个孩子,在被太后接来之前,一直跟老宫女生活在一起,她生母从前是浣衣局的女官,长得有些姿色却性格泼辣,偶然得了先帝宠幸生了她之后便撒手人寰,锦蓉自小是由乳娘照顾长大的,虽是皇女,但先帝从未召见过她,她是在低等宫女堆里长大的,从前生母总刁难这些宫女,她们不敢反抗,人死后便将怨恨都撒在锦蓉身上,太后接她回去的时候,足足养了两年身体才算好起来。
“皇宫再好,也如囚笼,哀家一生锁困其中便罢了,你却不必。”太后也抱着她说:“高墙之外的世界哀家此生已无缘亲眼去见,你若是看到了,那便是哀家看到了,你可愿意做哀家眼睛,去替哀家看一遍人间繁华?”
锦蓉依偎着太后,眼中平静的说:“蓉儿当然愿意。”
武选后第三日,谒都罕见的飘了雪,像春日的柳絮,无声的落了一夜,晨起,便能见到一地的薄雪,司漠在裴熠卧房前捏了个拳头大小的雪人,敲门的时候却没听到房内的动静。
明明是冬日,禁军大院当值的却着单衣两两结对一起晨练,天光刚刚破晓,皇城也在慢慢苏醒。
裴熠打马而来,他停在禁军的办差大院前抬首看了看上空还飘的雪,里头的人听到声音便提着刀跟了出来,看见来人腰间的牌子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愣着干什么?关统领在吗?”裴熠抬脚上阶,可门口叫着几人堵得严实,他只走了几步,又无奈的停下来了。
“你就在此,我去通报。”说话的少年见裴熠面生,立刻反应迅捷的同其他人说:“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找大人。”
裴熠挑眉,只得等着,片刻后他又回来了,关津跟在他后头,对于下属拦住的人是定安侯丝毫没有责骂,只是说了句“见定安侯不得无礼。”说完便抬手叫他们回去接着练。
“怎么不进去。”关津明知故问。
裴熠笑了笑,没说话,跟着他往里走。
“无事不登三宝殿。”关津单刀直入,“不知有何事。”
进了屋便稍稍暖和些许,不时便有下人上了茶。
“关大人直爽,本候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裴熠开门见山的说:“武选那日你有意放水,旁人看不出便罢了,你我都是练家子出身,多少还是能看出些破绽,关大人一直被人称叫铁面官,何以对纪礼会差别对待。”
关津神情一滞,他以为当日没人提出异议便是没人看出端倪,不想时隔几日还是被人看穿。
“你既然看出来,当日怎么不说?”
“我只想知道原因,并不想因此叫谁断送自己前程。你当是知道被人发现你和纪礼甚至裴国公府和禁军都要受到连累。所以为什么?”
裴熠这样说其实已经笃定以关津的谨慎定然是有十足把握的,在关津开口前他其实都还并不能确定当时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
关津喉间一动,看着神情肃重的裴熠,端着茶杯喝了几口,“你今天来是想问为什么,还是想让纪礼能入编禹州军?”
“都想知道。”裴熠带着笑说:“加上上次关大人的提醒,算起来我欠大人不少人情了。冒着这样大的危险想让我做什么,关大人不妨直言。”
他深知谒都是什么样的地方,以物换物是人的本能。可是他也在第一次关津出手的时候就想过,自己久不在朝,关津并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关津听他这样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种诧异叫裴熠忽然为自己的话生出几分愧疚来。
他定定的看了裴熠片刻,面容沉静的却带着几分讽意,像是对裴熠这番话生出了失望,他说:“我如今是禁军统领,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我有何事需要劳烦你,侯爷比在下更得皇上信任?还是在侯爷的心中大祁已然是忠义全无都属庸能之辈?”
忠义,他自回谒都那日起,便再没听过这两个字,谒都浑的不见天日,在这扑朔迷离又错综复杂的朝廷中,这两个字却显得尤为振聋发聩。
忽然之间,裴熠好像就明白了,明白关津为何屡次出手,为何会面带失望,他在这样的视线里,骤然有些难堪。
“十几年了”关津带着些许悲怆,微微凝着眸子,说:“将军告诫我们何为忠君,何为孝义,那日子还恍如昨日,可一眨眼都十几年了。”他看向裴熠,郑重其事的说:“你若要知道原因,这便是。”
第48章劫难(八)
飞虎军初建,不过十来人,都是跟着高叔稚出生入死留下来的,关津便是其中之一,他明明该是在皇宫享乐的皇子,却偏偏选择上阵杀敌,关津是十多个人里年纪最小的,也是受高叔稚照顾最多的,仿佛只要有高叔稚在,飞虎军就能无往不胜,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关津如今背上的旧伤疤,都是在飞虎军跟着高叔稚奋勇刻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