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祝颜舒想错了,苏纯钧是想请她介绍一家裁缝店,他想买一件长衫,最好今天上班前就拿到手,他这就去裁缝店,穿上就走。当然,衣服钱希望能等到下个月再付。
像祝颜舒这样裁缝店的熟客、大客户,都可以每个月结一次账。夫人小姐太太先生做了衣服只需要签个名字就行,到了月末一起结。
祝颜舒听了就说:“这也不难,我这就挂个电话去问一问。”她起身去打电话,耳朵还竖着,杨玉燕果然就好奇的问:“你为什么要穿长衫?不是一直穿西装吗?”
对啊,为什么。祝颜舒也好奇呢。
苏纯钧就一五一十的解释起来。
这是因为他上班的地方,全是穿长衫的帐房先生,没人穿西装。而且这些拿着算盘拨珠子的老先生们最看不惯的就是穿西装的年轻人了。苏纯钧才去上班,是最底层的科员,人微言轻,这才要赶紧改换装扮,好不招人讨厌。
“都拿算盘啊?”杨玉燕发出惊叹,跟着就想起来现在应该是没有计算器与计算机的,可不就是要用算盘嘛。“那你也要打算盘吗?”她问。
苏纯钧笑道:“我要现学,人人进去都要现学的。除了账房先生,谁会去拨那个?不过我现在也就是跑跑腿,学算盘都要自己趁空,先生们都高傲的很,不大肯教我。”
杨玉燕马上道:“那你请他们吸吸烟,喝喝酒啊。”
苏纯钧被她逗笑了:“二小姐说的对,我出去就买包烟,到了就请他们吸一支,让他们对我好一点。”
祝颜舒听完八卦,也与裁缝店说好了,挂了电话过来说:“已讲好了,苏老师现在过去,拿了衣服就可以换上了,要有不合适的让他们现改也来得及,薛记的裁缝师傅是入赘进去的,技术顶呱呱的好!”
她写下地址,苏纯钧接过立刻就告辞了,同样是脚步匆匆的跑下楼。
听着那咚咚咚的声音远了,张妈才从厨房里出来,看咖啡也喝光了,撇着嘴说:“这个苏老师真是不肯吃亏!送我们二小姐一支钢笔,还要赚一件长衫去!穷的兜里没有钱还要装大方!”
祝颜舒刚才就忍着笑,此时方大笑出来,对杨玉燕说:“你这个苏老师大概是真没钱了!他昨天晚上可能就没吃饭,一直饿到现在呢!”
张妈再次道:“两笼包子呢!”
杨玉燕忍不住替苏老师说话:“那包子个头小!”
祝颜舒拿起笔盒啧啧道:“看在这只钢笔的份上,让他吃多少包子都找回来了。这是万宝龙呢。”
杨玉燕的眼珠子瞪大了,立刻把钢琴再次捧在手里看了又看。之前是有眼不识泰山,现在可要再重新瞻仰一番。
张妈不知道什么是万宝龙,但也听出来这钢笔价值不菲,既然自家没有吃亏,她便气顺了很多,收拾起桌上的东西就进厨房了。
“他哪儿来的钱呢?”杨玉燕发出灵魂之问。
祝颜舒:“烂船还有三斤钉呢。你这苏老师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别看他天天穷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第一回见他,他来找我租房子,开口就是要能放下一张床、一个三门书柜、一个沙发、一张书桌的屋子。他当时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写了租约就要下个月再付钱。就这样都要租这么大一间屋!”
杨玉燕没听懂,张妈早在厨房伸着脖子听呢,闻言马上啧道:“他一个人要租这么大一间?”
祝颜舒笑道:“对啊,他一个人呢!最后看中那一间足有十五平,够一家三口住了。他去买二手家具,竟然真的拉回来了一件沙发。普通人别说在家里摆沙发,只怕听都没听过。他穷得天天吃面条,居然还要在屋里摆沙发,可见在他眼里,沙发不是用来摆阔的,而是必需品。”
张妈点头道:“沙发坐起来就是比椅子舒服呢。”跟着便自豪道,“他才一件二手的沙发,哪有咱们家的沙发多!”
祝颜舒登时笑得更厉害了,连连摆手:“这个就不要比了。张妈,我看这苏老师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他现在看着落魄了点,日后前程可不好说。以后家里做饭就带他一个吧,多做些,咱们也结个善缘,不图别的,就图他日后能照抚燕燕一二。”她是真担心这个小女儿啊。
张妈也很担心家里的二小姐,体弱多病、多灾多难、招猫斗狗、还没本事,点头道:“行,那我以后就多做些吃的。”
祝颜舒用完早饭,补过妆就要赶着去打牌了。
杨玉燕把贵重的万宝龙收起来,又拿起她的旧钢笔来。
祝颜舒看到就说:“快不要用你的旧钢笔了,用你的新钢笔!新东西不用就放旧了,更可惜。这只旧的等下午吴小姐来了送给她吧。”
杨玉燕就听话,把这只万宝龙吸足了钢笔水,认认真真的抄写单词与句子。不知是不是这只钢笔真的就这么好用,还是它有什么魔力,她竟然爱上了用它写字。
张妈上午就在家里陪她,一会儿出来一趟看到她还在伏案写字,没有躲回屋里看闲书,没有找她要点心吃,没有东摸西摸的闲晃。
叫张妈感动的不得了,给她送了好几次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