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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2页）

方才与黑皮闲聊，她大略已经可以断定，苏家少奶奶患的大约是一种名叫&ldo;子痫&rdo;的妊娠病，现代称为妊娠癫痫，发生于妊娠晚期、分娩期或产后一两天内，症状是眩晕头痛，突然昏不知人，全身qiáng直，倘若抢救不及时到位，可致昏迷不醒，甚至死亡。

&ldo;哎呀可算来了！&rdo;

苏家太太正等得心慌意乱，听见门口起了脚步声，慌忙出来迎接，见只有绣chun一人，一怔，&ldo;你爹呢？&rdo;

&ldo;陈大夫去了灵隐还没回！&rdo;

跟了进来的黑皮急忙应道。

苏太太其实更盼着陈仲修来，听到他不在，有些失望。陈家女儿虽也时常替人看病抓药，但毕竟只是个十七八的姑娘，媳妇儿眼见快要生了，忽然这样，未免不放心。

绣chun没理会苏家太太的表qg，只急匆匆往苏家少奶奶住的屋去。

孙氏二十多岁，因为怀孕的缘故，显得很胖。晕厥后便被抬上了chuáng，此刻仍昏迷不醒。绣chun到了chuáng前，见孕妇颜面cháo红，双目紧闭，四肢间断抽搐。摸她手脚掌心，炽热如火。用力捏开紧咬的牙关，舌红，苔huáng腻。以指搭脉，脉弦滑而散，更加确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ldo;绣chun姑娘，我夫人如何了？&rdo;

大少爷苏景同二十五六，此刻脸色煞白，颤声着问道。

绣chun不应。

对因了子痫抽搐昏迷的病患，护理极其重要，忌一切声光刺激。她让闲杂人等都出去，命人放下窗帘，将孕妇躺平后，往她口中qiáng行塞入用纱布包裹的压舌板，以免她痉-挛时咬破唇舌。又将她头侧放，以防口腔积留黏液吸入引起窒息或咳呛。随即取出自己的针包，拿了根金针，以qiáng刺激的泻法刺入百会、人中、后溪、涌泉四处xué位，少顷留针，起身从药箱里扯了团棉絮搓条，徐徐j□j孕妇的鼻腔。孙氏打了个喷嚏，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一脸茫然之色。

&ldo;杏娘，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rdo;

她方才忽然晕厥踌躇，怎么叫都不醒，苏景同确实是被吓住了，此刻见她终于苏醒，激动地扑了过去紧紧拉住她的手。

&ldo;大爷……&rdo;

孙氏看见绣chun，仿佛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叫了声自己的丈夫，声音虚弱。

绣chun拔针，放回另个针包准备回去消毒。然后对着一边早已经备好笔墨记方子的苏家下人道：&ldo;制半夏、川连、生白术各两钱，明天麻、蔓荆子、谈竹茹、陈胆星各一钱半，生石决、生龙齿三钱，记住要先煎。外加茯苓、huáng芩各一钱。若有郁金最好，加一钱半。煎煮后早晚一次。&rdo;

绣chun一边说，那记方子的下人一边走笔如飞，很快记录好，飞奔出去命人去抓药了。

此时苏家太太和苏景同的两个女儿都进了房，见孙氏醒过来了，苏太太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摇头叹息道：&ldo;眼见就要生了，怎的好端端又出了这意外，真真是叫人闹心，但愿平平安安生下我苏家的长孙才好……&rdo;

chuáng上的孙氏听见婆婆埋怨，脸色一黯。苏景同觉察出妻子的qg绪，急忙找话，再次问绣chun：&ldo;绣chun姑娘，杏娘好端端的，怎么会发这样的病？&rdo;

绣chun时常出入苏家，自然也听说过苏家的一些八卦。苏家老太太和太太都盼着长孙早日到来，偏这杏娘嫁过来五六年，生了两胎都是女儿，去年起，苏家人便让大少爷苏景同纳妾。苏景同与妻子感qg甚笃，不忍伤她心，又不敢违抗母意，遂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求qg，说再等两年，倘若下一胎生下还是女孩，那时再商议此事。去年底杏娘再次有孕，夫妇二人自然喜忧半掺。

以绣chun估计，杏娘在孕期忧思过重，生怕再生女儿见厌于婆家。心qg不畅，便嗜甜食，导致体重超标。她本就长久压抑，到了如今，jg神更是高度紧张，各种缘由齐齐发作，这才引发了这病。此刻听苏景同询问，看一眼苏家太太，便道：&ldo;恐则气下，惊则气乱，进而损伤脏腑脾胃，生热生风健运失司。我来时，听黑皮说少奶奶发病前吃了甜食，想是痰浊内聚，又平日长久qg志不舒，肝气郁结，肝风夹痰上逆，闭塞了心窍经络，这才发了病。&rdo;

苏景同怔住。苏太太皱眉看向绣chun，表示不认可：&ldo;我儿媳妇自有了身孕，哪天不是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哪里来的什么qg志不舒肝气郁结？&rdo;

绣chun淡淡道：&ldo;这我便不知晓了。少奶奶再过几日便要生，倘心qg不好压力过重，不定还会犯病。你们留神着些。为防意外，准备羚羊角、天麻、牛huáng各两钱，研末放置。倘若我不在时，少奶奶再次发病，等她抽搐停下灌服，可暂缓症状。&rdo;

chuáng上的杏娘眼睛一红，眼泪已经下来，向绣chun颤声道谢。苏太太还要再说，苏景同猛然竟发作了出来，道：&ldo;娘，儿子便是被骂不孝，今天也要说一句！绣chun姑娘说得没错！倘若不是你们一直bi我纳妾，我没奈何用她腹中这孩子作借口暂时推挡，她会变成今日这模样吗？我与她夫妻恩爱，她年纪又轻，即便这次生的还是女儿，下回，再下回，总能生出儿子的。好歹不过数日就要生了，儿子求求娘，你就让她安生些，行不行？&rdo;

苏太太见儿子忽然竟会这样当着下人和外人给自己没脸，脸一阵红一阵白，气恼不已，颤声道：&ldo;你弟弟不灵光，咱们苏家就指望你这一脉了。我日盼夜盼地盼着你媳妇能早些生个长孙好继承家业，在你眼里竟成了恶人？好，好，我不管了！任你们自己折腾，这样你可满意？&rdo;说罢拂袖而去。

杏娘也没想到，一向孝顺的丈夫竟也会这样发作替自己撑腰，一时呆了，等醒悟过来，慌慌张张下榻便要去向婆婆赔罪，被苏景同拦了，叹口气道：&ldo;怪我无能，先前才让你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你快生了，什么都别想了，有我在。我给你句话，即便这胎还是女儿，我也不会纳妾。咱家的生意在淮安做得不算小，我一年里有大半都在那儿，大不了带你去那边住几年，好让你也得个清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