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同学会也不能纯粹的吸收军校的生员,优秀的匠人,还有其他学堂的生员,都可吸收,要组织起来,不只要在军中,还要在锦衣卫,要在许多作坊,在学堂,以及在官府之中,都要招募志同道合者……当然,这是大事,到底怎么弄,我也没有太多的主见,因而才叫你们来,集思广益,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摊开来,大家商量着来办。”
“此外……”张静一想了想,接着道:“这些年来,我也积攒了不少的财富,这些银子太多了,将来真论起来,我张家才算是石崇、王恺,那么不妨……我会拿出相当一部分身家出来,当这同学会的会产。”
“今日就点到为止,你们是从辽东各地来的,此番来了旅顺,别急着立即就走,不妨就在旅顺,多走走,多看看,让你们在此多走多看,并非是让你们去感慨旅顺的发展之快,而是去想一想,在这个过程中,衍生出了什么问题,多去思索,且看看是否有解决之道。”
这番话,无疑是一个震撼弹,李定国人等万万没想到,恩师有这样的打算。
他们不自觉地看看自己身边的伙伴,顿时已明白,恩师选择自己这些人,是有其目的的。
李定国极是认真地道:“学生人等明白了,一切以恩师马首是瞻。”
张静一却是摇了摇头道:“说了是集思广益,大家畅所欲言,拟定出一个初步的章程,而后再讨论删减,现在确实是急迫了一些,一个月之内,拟出章程来,是否可行?”
刘文秀慎重地看着张静一道:“若有什么建言,都呈上来给恩师吗?”
张静一道:“可以先成立一个章程拟定委员会,先推一些人,对所有的建言进行审核,当然,推举什么人,你们自己拿主意。”
第八百零五章圣贤
张静一此番决心颇大。
做任何事都要未雨绸缪。
辽东的未来已经可期。
只是将来这辽东是谁之天下,却是张静一一直犹豫的问题。
经历过明末乱世之人,大抵都会产生两种价值感。
一种是人命如草芥,放眼看着四处的杀戮,见这血流千里,便滋生出了麻木之心。
既然人命不值钱,既然别人的锥心之痛本是理所当然,那么自是宁教天下人负我,不教我负天下人。
因而,乱世盛产的多为枭雄之辈,他们的血早就凉了,心也早就刚如坚冰,他们尔虞我诈,谋算一切,一切都以自我的利益为最终的考量。
正因为如此,天灾之后,总是人祸,人祸的根源,恰为这些一切以自己利益为准绳之人。
却殊不知,历朝历代,这般的枭雄,又有几人可以善终,就如当初第一个提出皇帝者兵强马壮者也之人一般,当他手握大权之时,耀武扬威,固然可以不可一世,他可以大开杀戒,可以将皇帝如猪狗一般的揪出来,随意屠杀为乐的时候,想来一定想不到,这世上终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兵强马壮之人,将他和他的子孙揪出来,而后碎尸万段。
所以这一条路是走不通的。
历史上,曾出现许多的圣贤,这些圣贤四处奔走,推行自己的主张,某种程度,就是希望建立一套秩序,遏制前者,因而,乱世出枭雄,往往也出圣贤。
诚如当初孔子礼崩乐坏之后的感慨,继而希望根据周公的礼法,推行出一套新的礼制,让人们不去通过兵强马壮的杀戮来决定高低,而是妄图建立一套礼制来决定人的高低。
其实孔子这一套,在当下而言,确实可笑,不但不切实际,而且在后世儒家弟子们攫取利益之后,早将他的理论歪曲了。
可不得不说,在他那个时代,在那群雄并起,诸侯们耀武扬威,人命如草芥的时候,孔子提出的礼制,绝对称得上是圣贤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一些巨商已开始出现,这些巨商与枭雄其实是没有分别的,同样都是利益最大化,同样都以自身的利益为准绳,如果修改一个律令可以令他们得利,他们就会修改律令,如果践踏一个律令可以使他们牟利,他们也定会在所不惜。
这无关人的道德,而在于当你成为了巨商,那么你的立场和思维方式,其实就已经和芸芸众生不同了。
换一个角度来说,若没有这样手段,没有这样的狠辣,又如何能够在商人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巨商?
同样一个买卖,你稍有仁慈,你的收益就会比其他的同行少。
可问题在于,商业竞争的本质不是你赚多他赚少的问题,商业竞争最终走向的就是本身就是大鱼吃小鱼的游戏,你赚的少,意味着你承担风险的能力会减弱,任何一次市场的动荡,那么你的仁慈便会教你破产,沦为贫民。
这其实就和关内的地主一样,真正肯行善,舍不得下力气压榨的,就意味着在土地的收益减少,你囤的粮食不够多,平常的年景倒也还好,可是一次天灾来临,别人的粮多,会在天灾时趁机大肆兼并,会囤货居奇,大赚特赚,而你却因为粮少,收益暴跌,甚至不得不卖田卖地来度过危机。
因而,巨贾对于这个时代而言,道德上绝不可能比士绅要高明多少,甚至张静一觉得,商贾的道德水平可能比士绅要低得多,士绅好歹还会顾念一些乡情,好歹还读一些假道学的书,可商贾奉行的却是真小人的理论,是赤裸裸的攫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