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人各有命。&rdo;七爷扶了扶耳朵上的兔皮耳套,&ldo;要没犯事儿,能落得这样下场?其实死了也是解脱,要卖给鞑子,让你拿牙咬嚼子,趴在冰面上拖冰车,人折腾人,不弄死你不算完。&rdo;
她听得心寒,回过头去看十二爷,他戴万福万寿红绒暖帽,紫貂的端罩下端端正正挽一截箭袖,眯眼站在堤坝上,苍白的日光照着他的脸,有种冷漠而遥远的疏离感。抬起手里的马鞭朝远处指了指,寒声道:&ldo;着人把这片围起来,卢渊在这里扎下根儿没有?明天传令给他,招集人手一处一处挖,现拿了册子核对,看看到底差多少。我知道绥芬河有人市,难保那里没有庄上流出去的阿哈。不能放着不管,手指头一松就拿不住现形儿。给我着实的查,既到了这里,顶破了天也得查出个分晓来。&rdo;
底下人浩浩应了声嗻,七爷对他拿大的拽样儿很不屑,撇着嘴别开了脸。
不进驻地就得找寻常客栈留宿,一行人穿的都是行服,宁古塔驻军也多,来来往往不受限制,也没人特别留意他们。路上风雪兼程冻得够呛,安顿下来就找热水生炭,定宜拉缰拉出冻疮来,遇热痒得钻心,挂好了鸟笼出门,找见一处转角没有屋檐,那里日光鼎盛正适合受用,便不声不响挨着,取了讨来的辣椒打算蹭冻疮。
边上门开了,里头伸出只手来,一拽便把她拽了进去。她抬眼一看,&ldo;你住这儿?&rdo;
他嗯了声,把她手里的辣椒抠出来,推开窗扔了出去,&ldo;谁教你的招儿?那处皮薄,这么烈xg的东西刮两下,回头破了皮要烂的。&rdo;
她懒懒说:&ldo;痒得厉害。&rdo;
他看她一眼,嘴角沁出笑意来,接过她的手耐心揉搓,一面道:&ldo;这回要在宁古塔逗留一段时候,不骑马了,小心保暖,得了闲多活活血,过阵子就好了。&rdo;
她任他忙,只低头看着,心里觉得暖暖的。以前来月事,痛得绞心且得咬牙挺住,如今一个小小的冻疮都有人呵护,真觉得这辈子圆满了。
他拉她坐下,面南的房子,窗屉子里有光流淌进来,正照在面前的那一方青砖上。她孩子气,挪过去一些把脚伸在那片光晕里,即使感觉不到温暖也很快乐。转过脸来看他,低低叫他名字,他虽听不见,但总有感应似的,只要她一开口,他就能察觉。她说:&ldo;你要上绥芬河么?我见过人市,一个大木台子,人像牲口一样赶在上头任买主挑选。底下一圈全是黑塔一样的打手,谁敢惹事就揍谁,你去我不放心。&rdo;
他笑道:&ldo;那种事我见得多了,心里有数。再说皇子自小练布库,不会木头一样挨人打。&rdo;
那天他来救她,七爷的十几个戈什哈全被他撂倒了,想来身手应当是不错的。可女人嘛,婆婆妈妈是骨子里的东西,哪怕自己不中用,只要看着也安心。
&ldo;我跟你一道去。&rdo;她反手拉住他,&ldo;不叫七爷知道,你带上我吧!&rdo;
他说不行,&ldo;人多眼杂,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rdo;他知道她的心思,天天见面,碍于七爷像山一样横亘在两人之间,每次见面都得背着人。如果能绕开了,无所顾忌在一块儿,就算只有一天也心满意足了。他爱怜地看她,自己何尝不希望呢,只怕她受伤害罢了,&ldo;听话,我早早把事办完,等回了京就好了,咱们天天在一起。&rdo;
她无奈地扯扯嘴角,&ldo;那你明儿能赶回来吗,后天年三十儿,要过年了。&rdo;
她一说他才想起来,原来年关将至,一直在外奔波,连日子都忘了。大英有这习俗,年尾吃团圆饭,有了好兆头,年年都能在一起。他算了算,从宁古塔到绥芬河,这么短时间打个来回都得紧赶慢赶,还要办事呢!留下她,让七爷张罗和她过年么?想到这里他又不甘愿了,这阵子真烦死老七了,y魂不散,到处有他的影子。他耍横耍赖,大家都拿他没辙,真撕破脸又不好看,他倒是守那君子约定,自己怎么借题发作?还是带她走,至少不让老七占这个便宜,他人不在这里,她留下只怕比跟去绥芬河更危险。
他长出一口气,&ldo;明儿五更咱们动身,别和人说起,没的叫老七知道了,又偷摸着跟来。&rdo;
她高兴坏了,急忙站起身,压着嗓门说:&ldo;那我这就回去收拾,你等着我。&rdo;
她要走,被他拉了回来,&ldo;收拾了叫人发现,又不是常住,两三天就回来的,带上银子就够了。&rdo;说着打量她,&ldo;回头瞧瞧那里有女装没有,河边上的集市据说比宁古塔的还大……我想看你穿裙子的样儿。&rdo;
定宜有些脸红,再看他,眼神闪躲,大概也很觉得难堪吧!她咧嘴笑,解嘲道:&ldo;我一向爷们儿打扮,你是不是也跟七爷似的,疑心自己断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