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有点想知道她的反应。
平息了一会儿,他没有回头,低声道:“你当时为什么救我?”
这个问题,其实有很多煽情的回答方法,比如“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对我很重要”之类的答案。
但戚斐知道,自己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对服从剧情安排习以为常了,所以一听到支线剧情,就冲了上去。若非如此,她绝对不至于这么奋不顾身地去保护一个人。
和平时吹彩虹屁不一样,她有点不想用这件事为自己脸上贴金,扮演一个深情无悔的形象,让薛策对自己愧疚。
所以,戚斐哈哈一笑,把答案往另外的一个方向引去了:“那还用说,你是我的恩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再说了,那个刺客肯定是羯人派来的,就想让我们内部混乱,无暇抵抗外敌。你是保护涿丹的功臣,和你一比,我就可有可无得多了。为了涿丹,我肯定要奋不顾身地保护你啊。”
每一句话,都把他这个人撇得很清。仿佛刚才那个扑到了他的怀里,昏过去之前,还一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的人,不是她一样。
一种说不清缘由的淡淡失望浮现在了心头,薛策盯着她,冷不丁地打断道:“如果暗器对准的人是韩太守,你也会扑上去么?”
戚斐的声音一顿,小了几度:“……会啊。”
系统:“崩了,崩了。宿主,前面说得再坚定也没用,这句话的犹豫已经把你出卖了。”
戚斐:“……”
平生最恨人对他撒谎,不说实话,薛策的眉心拧着一个结,似乎有些不爽,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两颊:“再说。”
看似粗鲁的一个强迫她的动作,背后却仿佛蕴含了一丝本人也没有察觉到的亲密意味。
比起之前大得吓人的手劲,这回的力气,绝对称得上是轻柔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戚斐被捏得嘴唇噘了起来,有些滑稽,只好委委屈屈地改口,说了实话:“……不会。”
似乎对她终于肯说实话感到满意,薛策轻哼了一声,收回了手:“下次别这样了。睡吧。”
戚斐是真的累了,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薛策又离开了一阵,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凌晨了。他吹熄了蜡烛,经过窗边时,缓缓站定,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的雪。
前生,他死在牢狱里时,也是这样的一个岁末天寒的大雪之夜。
对他而言,那不是一场虚幻的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惨剧。
覆车之轨,后车之戒。重活一次,开局与前世一模一样。但他已经不是原本的他了。但有了上一世的教训托底,他绝不会在同一件事上栽倒两次,重蹈覆辙了。
可最近,“两世一模一样”的这个想法,却好几次被戚斐动摇了。
因为,眼前的这个她,和他印象中的那个她,实在太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已经经历过上一世的背叛和伤害,他完全没有办法相信,这个躺在床上的戚斐,在十年以后,会变成那种恶毒成性、水性杨花的模样。
要是有人这么告诉他,他绝对会嗤笑几声,说自己不信。毕竟,短短十年里,一个人的性情怎么可能会发生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偏偏,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知道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戚斐的前后差异,有时候甚至会让他怀疑,自己并不是回到了过去,而是去了一个与他原本那个世界有相同、也有不同的镜像世界里面。
戚斐,仿佛就是其中的一个“不同”。
薛策沉默地看着床上隆起的模糊轮廓,好长一段时间,才脱下了衣服,躺在了那张矮床上。
……
自从中了毒开始,戚斐就光荣“退休”了,没有再出现在城墙上,也没法第一时间得知战情。好在,薛小策知道她病倒了,一有空就来陪她说话,并向她传递外面的消息。
可随着毒性在体内停留时间变长,她的精力变得很差,有时候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说也是巧合,从刺客来袭、她中毒倒下以后,北境就连续下了几天大雪。这样的天气,进军行军十分困难,也不是攻城的好时机。故而,羯人的兵马自那次撤退后,一直没有动作。
但涿丹城中的人都清楚,甸吉吃了两次退兵的亏,早已怒不可遏,急于找回场子。等到进军的时机一来,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将会倾出大部分的兵力,前来攻打涿丹。
书房中,韩生蕤道:“左贤王的增兵已经到了,甸吉手中至少有六千军力。听说这人脾气急躁,好大喜功,在我们这里吃了几次闭门羹、丢了几次脸,肯定已经气急败坏了。雪停之后,恐怕会用大部分的兵力,来攻打我们。一旦让他攻入涿丹,他恐怕会……屠城泄愤。”
第25章
一旁的一个队长也说:“我们这边的士兵人数,已经不足九百人了。若是羯人大军压城,把战线拉长的话,我们这九百人……确实不够抵抗。就算他一次攻不下,再来几次的话,早晚可以把我们所有人耗死。”
何勇愤恨地一锤桌子,怒道:“都怪姓孟的那两父子带来了一个奸细!现在羯人那边已经知道我们的底细了,人数差异如此悬殊,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