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正统的皇后,说废就废了,这对满屋的嫔妃都是不小的震动。皇后不明白怎么会毫无预兆地把她贬为庶人,她是授了金册金印的正宫娘娘,历朝贬黜皇后,至少要先和朝臣商议吧!这皇帝是吃了汤,难道原因只在于她昨天打了步音阁两下么?十来年的夫妻恩qg,还不如三个月的暗渡陈仓。皇后掩面嚎啕,爬过去抱住了皇太后的腿摇撼,&ldo;母后为我做主、为我做主啊……&rdo;
太后被这道旨意震得回不过神来,又气又恨斥问肖铎:&ldo;这是怎么回事?宫闱不修,国之大忌!皇后是一国之母,怎么闹得寻常家子似的?&rdo;
肖铎一副无可奈何模样,呵腰道:&ldo;臣昨儿也是这么劝谏皇上的,可是主子心意已决,臣也爱莫能助。&rdo;转而看了废后一眼,&ldo;娘娘节哀吧,木已成舟,除非皇上突然改变心意,否则此事再难转圜。皇上念在往日qg义,并未让娘娘进掖庭。臣已经命人收拾了英华殿,娘娘过去后缺什么短什么,打发人告诉臣一声就是。臣能作得主的,一定尽力相帮。&rdo;说完了挥手命人上来搀扶,在那困shou一样的哀嚎声中把人带出了慈宁宫。
好好的冬至就这么给搅合了,太后怔愣许久看众人,&ldo;有谁知道里头qg由儿?突发奇想要休妻,好歹也有个说头。&rdo;
贵妃昨天和皇后同行,暗自忖度当时自己要是参与进去,今天不知是个什么下场?思及此吓出一身冷汗来,斜眼看音楼,她姐姐如今要升发了,她这个妹子水涨船高,等闲招惹不起。但是皇太后这里的内qg必须要告知,暂且按捺住了,只等人散后再来慈宁宫一趟,替皇后叫个屈,顺便提醒太后防着步音阁那个贱人充后宫上位。
出了这么大的事,再没有吃喝的兴致了,皇太后见无人应答沉默下来,边上嬷嬷上前相扶,太后长叹一声进了偏殿再没出来。殿里妃嫔们面面相觑只得散了,音楼到檐下等宝珠打伞,来往的人经过她身边侧目不已,即便有不看她的,也以足让她听得见的声调念央儿:&ldo;家要坏,出妖怪。明儿上观里求个平安符,趋吉避凶吧!&rdo;
她木然站着,心里觉得有点委屈。这里头有她什么事呢,一个个甩脸子给她瞧。
帝姬叫人伺候着披好了大红牡丹团花披风,往外看雪景,淡声道:&ldo;别理那些人,但凡她们有点能耐,何至于笼络不住君心?&rdo;
音楼想想也是,横竖自己本来名声就不好,这些人一向看不上她,眼下借着音阁的事儿冷嘲热讽几句,也在qg理之中。
皇后虽废了,音阁要立马进驻坤宁宫不大可能,最起码先把她的尴尬身份解决了。要让她脱离出宇文氏,首先得把南苑王安抚好,这里头一桩一件的来,也需要时间。音楼在哕鸾宫没别的事可做,无非绣花养狗,再不然就找人博弈。她这人钻进一件事里容易沉溺,到最后宫里的人都怕她,她棋艺不jg还爱死缠烂打,连合德帝姬都吓得好几天不敢露面。
离过年越来越近,音楼的生活照样单调乏味。雪景看多了没意思,她又不承帝幸,连梳妆都倦怠了。屋里烧地炕,她趿着软鞋穿着罩衣,孤魂野鬼似的游dàng,乏了倒在榻上打盹儿,就这么也能打发一天。
腊月初八那天帝姬终于来了,音楼挽着袖子在殿里熬腊八粥,见她进门忙招呼宝珠添碗筷,亲自盛了一碗递过去,&ldo;我加了桂花糖,味道不赖,你尝尝。&rdo;
帝姬脸色不豫,捧着碗只管发愣。音楼偷眼瞥她,挨过去问她怎么了,&ldo;遇着什么事了?&rdo;
她把碗搁下,拧着眉头道:&ldo;我今儿得了赐婚的旨意,皇上把我指给南苑王了。&rdo;
音楼闻言勉qiáng一笑,&ldo;那你的意思呢?是不愿意么?&rdo;
她低头盘弄宫绦,轻声道:&ldo;也不是不愿意,我自己心里明白,皇上是拿我赎罪呢!我觉得挺不是滋味儿,原本指婚是件喜事,可为什么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他不是把我当谢礼,我自己都不相信。他和我是一个妈的亲兄妹,我以为他不管怎么荒唐,总是疼我的,谁知道……&rdo;
毕竟都不是傻子,那天音阁来,又哭又笑的说自己怀了身子,现在宇文良时一进京,眼看遮不住了就指婚,帝姬这样的聪明人,能不明白其中奥义么?音楼拉住她的手拍了拍,&ldo;皇上一意孤行,现在谁都劝不住他。你别想那么多,要是喜欢,就高高兴兴筹备起来,毕竟过日子的是你们俩;要是不愿意,那就去面见皇上,明明白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看能不能让他改主意。你瞧我见识也浅,家国大事不在我眼里,就想知道你爱不爱南苑王。&rdo;
帝姬脸上发红,扭捏了下才道:&ldo;昨儿我偷着出宫了。&rdo;
音楼讶然问:&ldo;是厂臣放你出去的?&rdo;
她说不是,&ldo;我假扮小太监,跟着造办处的人出去的。&rdo;
音楼自然明白,要不是肖铎暗中授意,她要想出紫禁城恐怕也不易。一个qg窦初开的姑娘,胸口揣着一颗火热的心,记挂着一个人,刀山火海也拦不住她。音楼仔细辨她神色,&ldo;出宫去见他么?&rdo;
帝姬点了点头,&ldo;上回在潭柘寺就约好的,初七在城里见面。宫里守卫森严,他要进来很难,那就只有我出去。他早早儿就在西华门外的歪脖树下等我了,天儿又冷,他那么老实,不知道找个避风的地方呆着,在西北风里站了两个多时辰。你晓得的,他是南方人,受不得冻。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脸色都是青的,我心里……真是……&rdo;
女孩子就是容易感动,心爱的男人都为你这样了,换做她也会心疼难受。音楼看清了,帝姬这回是认准了要跟他的,就是碍着她哥子这么安排,自己和自己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