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砚外表看起来,是位皎洁如月的浊世翩翩佳公子,甚至带点清冷的气质,但其实口味偏重,尤其嗜辣。
不过他在外宴饮从来不碰,只在棠梨院,才会依着口味挑选吃食。
她殷勤布菜,半晌才后知后觉看向沈之砚,唇瓣轻抿,“哦,您说想吃荸荠糕的……”
“刚还是吕嬷嬷提醒我,荸荠寒凉,您今日……还是不吃了吧。”她笑盈盈挟了一块红豆糕到他碟里,“今日大厨房送了些新晒的红豆过来,制了这糕,您尝尝可还够甜?”
红豆磨粉调馅颇费时辰,这么点时间,自不是她亲自下厨做出来的。
沈之砚心里空落落的,视线自她娇美的脸庞掠过,凝注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就像一个人奋力对抗下坠,怀着满心希翼攀至彼岸,这才发现,彼岸——不过是另一潭更大更深的泥沼。
分明一个时辰前,她还心怀感激照料周全、满口答应给他做吃食,眼下切切叮咛、关怀备至,拿一桌子厨娘做出来的东西,巧言令色糊弄他。
沈之砚收回目光,面色平静挟起红豆糕咬了一口,微微点头,“吃饭吧。”
阮柔低着头,手里的勺子缓缓搅动粥碗,桌子底下,足尖紧张得抠地。
设计她遇险,再施以营救,三年的枕边人令她感到如此陌生,先前的感激此时想来真真可笑。
她的心也空落落的,空出的这一块,顺势被猜忌占据回填。
面对沈之砚,阮柔丁点不敢掉以轻心。
前世被囚禁的那一月历历在目,让她无法将之当成一场——仅仅是带有警示意味的梦。
他是儒雅端方的状元郎,亦是城府深沉、心思缜密的刑部侍郎,而此刻在阮柔心中,沈之砚不吝于一匹披着精美人皮的豺狼。
食不言,两人静静用饭,房中只有羹匙偶尔触碰碗碟的轻响。
膳罢,沈之砚先她离座,步履缓缓,踱至架旁拿了本书,到窗下罗汉床坐着,低头翻阅。
阮柔捧了清茶过去,轻轻搁在小几上,立在一旁等候。
沈之砚翻过一页书,这才抬头看她,含笑问:“怎么了?”
阮柔回应一笑,“母亲那边,可有说什么?”
“没有。”沈之砚顿了顿,“你不必放在心上。”
哦,阮柔无声应了句,退到妆台那边去坐下。
裴四姑娘的事,这府里连下人都已知晓,沈老夫人今晚肯定跟他提过,他此刻避而不谈,是怕今日李代桃僵之计败露,还是因将要停妻另娶而心虚?
阮柔不得而知。
如何弄清前世阮家的祸源,她如今尚无头绪,眼下寻思着,怎生寻个借口明日回趟家,问问爹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