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爹,我不去啊,大人,求你放过我吧……”
“裴相位高权重,到了那里,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非你生了这样一张脸,换作旁人,想也想不来这等好事。”
沈之砚弯着腰,感觉自己像个妓寮里年老色衰的老鸨,花言巧语,鼓动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行那肮脏勾当。
“你竟不愿?”
“我不愿。”金巧儿两只手捂紧脸,“别卖我,爹,别、别让我去。”
“苍天呐……”
金老汉身子一歪,瘫坐下捶胸顿地,“你们抢了我家的地,烧了我家的房,害我父女无家可归,这还不够吗?眼下还要抢走我女儿,老汉我今日也不活了,你倒不如现下就打死我们……”
沈之砚伸出手,掌心摊放的瓶身泛着污浊的朱红色,似一摊陈年血迹。
“用了它。”他低沉的话语如同蛊惑,“毁去这张脸,换你父女二人活命的机会,你……可愿意?”
半刻钟后,沈之砚独自离开。
在他身后,房中对镜整妆的少女,细细涂抹上胭脂般殷红的药液,那张美好的脸庞接二连三泛起细小乳白色肉球,似坠满一颗颗眼泪。
父女二人抱头痛哭,金巧儿在父亲怀里扬起脸,痴痴盯着铜镜,哭笑声如癫似狂。
侵田案草草结案,到底把杨忠摘了出来,只将几个地保、甲长推出来顶罪,强买强卖、侵吞他人田产,判以斩立决。
这是沈之砚入刑部两年来,办得最窝囊的一桩案,若非涉及端宁长公主,他不会就此轻易罢休。
老师看出他窝火,为拖他下水,这才点明要他把苦主送到虹桥别院去,留下这一污点,将来他再也没有立场替金家翻案。
他别无选择,只得出此下策。
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沈之砚脚步桀桀,像足底踏着的不是青石地面,而是数万具枯骨垒起的尸山,发出一声声咯吱咯吱、骨头裂成齑粉的响动。
又回到大理寺,沈之砚迳直下到地牢,行在阴森湿冷的走廊上,两旁刑房发出阵阵恶臭,血腥气混杂着汗臭,屎尿横流,湿辘辘在地面淌得到处都是。
他身上阵阵发寒,带点嫌恶的目光自污秽上移开,神情肃冷,眸子渐渐明亮,跳动锋锐火光。
进到最里间,他看一眼吊在半空,几乎辨不出形貌的血人,“老马,如何了?”
身处地牢,马牢头便像换了个人,浊黄眼珠精芒四射。
“没,嘴硬得很,一个字都不肯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