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嫂子头一回扯谎,心里慌得打鼓,怕被张姑娘识破,又怕她半道跑了,不时瞟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不慌不忙的,着实松了口气。
到底不自在,她扯扯面皮,又胡乱说了些感激的话。
莒绣浑不在意,只应一个好。
竹小姐的家,在东宅的西北角,从祠堂过去,确实要近许多。眼见就快要到她家,比祠堂门口没人看守更离谱的,是嫂子一把将她推进东宅紧邻祠堂的那间旧屋子。
嫂子并没走,还结结巴巴解释道:“阿阿阿竹……阿竹在里边,你你你……我陪你在这等着。”
她倒也没离谱到家,确确实实没有丢下莒绣,只是来回踱步,不知在想着什么。
莒绣不急不慌,笑问:“到底是谁让你带我来的?我来都来了,总该知道了吧。”
“啊?”嫂子手包着手,贴在胸前,像要护卫着自己,又像要安抚自己的良心,舔了舔嘴才答,“是阿竹让我去的,只是她……她……她……”
“她没寻死,大约还恨着我,或是说,恨着我们,对不对?”
嫂子猛地抬头,一脸惊诧,很快又被心虚替代。
她再舔了嘴,心想横竖人家都猜到了,也不再瞒着,只哭求道:“阿竹年纪小,受不住这样的事,她心里苦闷,只是想捉弄一下姑娘,顶多……顶多吓吓你,再骂你两句。求姑娘行行好,委屈你一会子,让她出了这口气,成不成?过了这茬,我给你做牛做马都使得。他哥哥……我男人去得早,婆婆就剩了她一个,要是她再有个什么,我们这家子……就全完了。姑娘,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我们是真要完了,她虽还没绑绳,但说了四回不想活啦。她还那样小,姑娘,我求求你……”
她捂着脸哭,莒绣看的却不是她,而是盯着前边,大声打断了她:“有人来了!”
这样重的脚步声,绝不是竹小姐,比矮胖的同婶的步子还要重,必定是个男人。
“你小点声。”嫂子扭头,果然见一个身影从窗子那掠过。
她是个寡妇,见了陌生男人,反应比莒绣还快,扑身过去,将木门狠推上,抖着手把门拴上了。
让她们意外的是那男人并未停留,从门口经过,一点不带停顿地过去了,走远了。
嫂子松了口气,扭头讪道:“许是到那府里结工钱的。”
莒绣朝她摇了摇头,重指了指东面。
嫂子回头,惊恐地发现,又是一个男人的身影从窗前晃过。
她再不好糊弄别人,糊弄自己。西边是祠堂,又不是鬼差,那工钱难道去找牌位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