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那府里做针线的,性子不讨喜,被人排挤,怕被卖到那脏地儿,只得闭眼答应嫁来陇乡。只是祖母不厚道,收了她的体己,却一直卡着身契,不肯放她的籍。我爹那性子,比泥还烂,总说‘没事儿’,实则是有事他就躲。便是疼我们,也是极有限的,一回也没护过,反倒要劝我们‘听话’。他死了这么些年,那点难过,也就淡了。”
她苦笑一下,问他:“我是不是无情了些?”
韦鸿停心疼不已,亲亲她额间,道:“你是太和软了,换作我,早就一把火将屋烧了。你爸是个糊涂虫,真要孝顺,怎么不见他这亲儿子去做。做他妻女,不受庇护,反倒是欠着他了?”
哪个做父亲的,能做出强推了妻女到恶毒老母前,平白受打挨骂这样的无良事?骂他一声糊涂虫,是看她面上,客客气气。这要不是她生父,他定要挖出来鞭个尸。至于那一位,不想个法子整治一番,难消这心头之恨。
莒绣贴着他下颌,蹭了蹭,释然道:“如今我能拿出来跟你说一说,已是放下了。倘若没这些磨炼,我也不能遇见你。”
当初若不是无路可走,她不会离开陇乡,去未知之地冒险。
韦鸿停深知她性情,面上应道:“也罢。不过,姻缘天定,便是莒绣不去,我也定会找来!”
莒绣埋头闷笑。
他说得对,这样的日子,真是快活极了。
京城到陇乡,走官道要行一百七十余里。来时坐的破旧棚车,那车夫不知是怕车散了架,还是怕可怜的老马累断了气,慢得像牛车,生生耗了两日。
而他们这,两匹骏马加个好车夫。一路扬尘,路上小歇几次,仍能赶在黄昏前,和早就等在陇乡的几人会合。
冬儿和云堇书坐一辆,小九赶车。
达练和小三小四轮番赶第二辆。
莒绣听见达练回禀:“主子,亲家太太那得了信,已预备了晚饭。”
韦鸿停皱眉道:“谁传的话?”
达练忙道:“是属下,不敢劳动亲家太太,另请了人做活。”
这话有些意思。
韦鸿停掀帘,扶着坐得有些疲乏的莒绣下车来,扭头问他:“背着我捣了什么鬼?”
达练欲言又止。
韦鸿停一时也顾不上教训人。
乡村路窄,到这打止,再不能行车,众人都得下来步行。万幸连日天晴,路上是黄土而非黄泥。
韦鸿停伴着莒绣在前引道,冬儿和云堇书跟着,再是挑着箱子的几个。
韦鸿停眼尖耳利,远远地盯着山腰处,眯起了眼。他问道:“娘子,那是不是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