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音晚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甫一坐到床畔,便听到门上“笃笃”两记轻响。
她的心又揪起来,敛声屏气。
幸而门外是她熟悉的女声:“姑娘,是我,我回来了。”
江音晚这才略松了紧绷的精神,撑扶起身,挪去开了门。
潋儿端着一碗药进来,匆匆将药碗搁下,将江音晚扶回床上躺好,轻声细语道:“姑娘,奴婢请大夫开了方子,抓了药,向客栈掌柜借了厨房煎的。药材比不得往日名贵,或许药效也差些,委屈您了。”
江音晚摇了摇头:“辛苦你了。莫再说这样的话。”
潋儿将药慢慢喂给她,继续道:“奴婢方才在楼下大堂,见到一个熟人,他是一队商贩的领头人,说明日便要离京,可以捎上我们。”
江音晚微微蹙眉,潋儿与她自幼一起长大,何时同商贩熟识?并非怀疑潋儿,而是担忧她受人蒙骗,不由问道:“是什么熟人?”
潋儿执着粗陶药匙的手稳稳当当,眼睫却垂了下去,良久,她声音轻而平静:“是我在教坊识得的。”
江音晚神情一滞,潋儿未言明,她却已明白,在教坊识得的,无非是恩客。心头滑过涩然的疼痛,是心疼,亦是愧疚。
她终究没有说破,只问:“他可有为难你?”
江音晚担心那人仍将潋儿视作官妓,趁机提出过分的要求。
潋儿摇头,向她安抚地一笑:“姑娘不必担心。奴婢打听到,明日城门盘查虽较这段时日会有所松懈,但没有籍牒和路引,要直接出城还是不易。
“那人虽是行商的,在官府也有些人脉关系。姑娘若信得过,混在他的队伍里出城,更稳妥一些。”
江音晚想起方才官兵盘查文牒的架势,知道仅凭自己同潋儿,确然难以出城,唯有一赌,踌躇片刻,答应了潋儿的提议。
如潋儿所言,这药效果然不甚显著,江音晚服了两帖,高烧仍未退,不过好歹恢复了一些力气。
十六日黎明,江音晚和潋儿便随着那队商贩动身出了客栈。
东方天际方泛出隐隐的青白,还缀着三三两两寥落的晨星。薄薄晨曦照不透深寒,主仆二人各拢着一件深靛色的薄袄,潋儿被寒风一激,打了个哆嗦。
江音晚身上冷一阵,热一阵,一时似浑身浸在冰潭,一时又似骄阳下脱水的一尾鱼,对这骤然袭来的寒意反而没有太大反应。
她见到了潋儿说的那人,身材魁梧,蓄着胡须,谈吐中不乏商人一贯的圆滑,却算得上宽厚有礼,并未对潋儿流露出轻薄之意。她听到潋儿称他“胡大哥”。
胡大哥将骡车让出来,请她二人上车。潋儿福身谢过。江音晚本欲推辞,却清楚自己的身体许撑不久,亦向他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