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前的梨花树正绽放着雪白的花朵儿,可当他冲进房间时,迎接他的只有无尽的寂静。他又像当年那样,在院中的每一处疯狂找寻她的痕迹,但什么也没找到。
他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安慰自己,她也许去了别的地方。
离开南雁荡后,连珺初又去了印溪小筑。
庐州的月色依旧清雅撩人,印溪小筑的梅树也依旧遒劲苍翠,江疏影正接到了邵扬的来信,见到连珺初那神色疲惫的样子,不由错愕。
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江疏影颓然跌坐在椅中,&ot;如筝根本没有回到庐州,她自己会去了哪里?&ot;
&ot;我会找她的。&ot;连珺初尽力保持着一贯的平静,可他那深深负痛的眼神却早已将心情暴露无遗。
……
他甚至还去了听雨山庄打听她的下落。
卫衡本还以为他与岳如筝都快要成亲了,现在得知此事,急得发作道:&ot;你就不应该将她一个人留在溟雨身边!早知这样,我就会先行一步去接她来黄山了!&ot;
连珺初默不作声地听着卫衡的指责,一点辩驳的欲望都没有了。这些天来,他的心里始终愧疚,先前的那些郁结早已被如筝的失踪打得灰飞烟灭。
卫衡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也起了不忍之意,觉得自己再指责他也没什么用处,喟然道:&ot;连珺初,你还记得我在南雁荡山下跟你说过的话吗?&ot;
连珺初这时才省了一省,低声道:&ot;我记得。&ot;
&ot;我现在也只愿你能找回她,不要再与她分离。&ot;卫衡无奈地望着远山,道,&ot;若是没了你,她这辈子也不会嫁给别人了。&ot;
连珺初心如刀锯。
离开听雨山庄时,齐允告诉他,连珺心前日刚来过,说是与庄主比试剑术一雪前耻。庄主与她去了莲花峰,交战了许久方才回来。
&ot;庄主也真是的,明明武功高过她许多……&ot;齐允知道连珺初与连珺心并不和,所以在他面前也没遮掩。
连珺初勉强笑了笑,告别了齐允,独自又踏上了寻找的路程。
此后,他找遍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他甚至还又一次爬上了玉屏峰,奢望她会在那个曾经向往过的地方出现。
之前的月夜,她曾依偎在他的怀抱里。他说,认识了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她亦是。
可如今,展现在连珺初面前的,就只有茫茫云海,巍巍群山。
……
辗转很久,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又回到了南雁荡。他想在这再最后住一晚,然后,回七星岛,让丹凤择日出嫁。他不能再连累另外的人。他甚至打算好了,要把七星岛交还给连珺心统领。如果再也找不到岳如筝,他就一个人住在这里,重复以前那种采药的日子。
回到山坳小院的时候,天刚刚亮。
昨天这里刚下过大雨,院子里树叶落花堆积,一片狼藉。他失落地进了房间,躺在空荡荡的床板上,望着挂满蛛丝的屋顶。
忽然想到了记忆里最深处的那幅画面,他曾经赌气躺在这床上,故意闭着眼睛,岳如筝悄悄走进来,一边嚼着杏仁饼,一边把糖糕塞到他嘴里。她总是会这样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有时候蛮横无理,有时候疯疯癫癫,可她心底的最柔软处,住着一个他。
当初,他离开这里的时候,把所有关于过去,关于她的东西,全都留了下来,一件都没敢带走。那些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两个人都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碰不得,说不得,一触即发,歇斯底里。就像连珺心说的那样,或许在别人眼里,仅是两个人在互相折磨,互相伤害。
连珺初的眼睛有些酸涩,就在这冰凉的小床上,他们也曾经互相依靠着,度过了最清冷却又最温暖的除夕。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那短暂的三天只是以后生活的剪影,都以为不久之后就可以一起回来……他会为她做饭,而她则会在灯下为他缝衣……
连珺初心绪纷乱,侧过脸,便望见了床边的那个衣箱。他用残臂撑着床边坐了起来,默默地脱下长靴,打开了箱子。
衣服虽还完好,却有一股霉味。他用双脚取出那些曾经陪伴他度过了少年时代的短襟衣衫。
每一件衣衫,他都记得是在哪一次与岳如筝相见时穿过的。他甚至都记得每次吵架或玩笑时,她的言语,她的神态……
可看来看去,却发现其中少了一件。
那件浅灰色的,被她缝补过袖子的上衣。
连珺初的心突然一跳,他顾不上穿上靴子,飞奔出去,可是院子里还是空空荡荡。这时,一阵风过,吹动墙角的那丛二月兰。不知何时,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二月兰却长出了新苗,而就在它根部,那潮湿的泥土上有明显翻动过的痕迹。
连珺初怔了一下,朝着院外奔去。
他赤着双足,踩着湿滑的山路,漫无目的地狂奔。山林葱郁,松涛阵阵,他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时来过这里,更不敢去想她到底走了多久,是不是早已离开了南雁荡,可是他不能停下来,只有不断地奔跑,不断地寻找……
桃林,寒潭,悬崖……每一处去过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身影。连珺初大口地喘息着,跌跌撞撞地又往山下追,恍惚间,好像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出现,但当他追上前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没有。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