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沈医生,&rdo;一个男医生在沈奚耳边问,&ldo;你是女人,一会要有人出言不逊,或者动起手来,记得往我们身后躲。&rdo;
&ldo;不偷不抢,为什么会要动手?&rdo;沈奚哑然而笑,&ldo;你们要护住那三个护士啊,都是我好不容易招来的女护士,可不要给吓跑了。&rdo;
大家笑。
&ldo;沈医生,我们才不怕。&rdo;其中一个女护士表决心。
沈奚也笑,虽然笑容隐在了白色的口罩下。
&ldo;我担心,我们这几个人,拦不住那么多的旅客。&rdo;一艘游轮跨越重洋到上海这里,虽然一路都有下船的旅客,可到了这里,至少还有几百人。
他们只有十一人。
&ldo;总要试一试,况且我们不是要扣押他们,只是要询问,船上是不是有流感患者,&rdo;沈奚说,&ldo;还有,重点问有没有病死的人。看他们每个人的脸,如果格外憔悴的,就尽量劝说检查体温,能找到一个是一个。当然我最好这一船的人都是健康的。&rdo;
沈奚这番话早重复了十几遍,大家烂熟于心:&ldo;记住,鼻血、咳血、耳朵出血,皮肤变色是后期症状。要有人真的在船上见过这样的死亡症状,马上来告诉我。&rdo;
告诉了她之后呢?
&ldo;可真有,我们也无权扣留病人啊。&rdo;男护士说。
沈奚想了想,说:&ldo;没关系,你们用段副院长的名头扣下,实在不行,我去砸市长的办公室。&rdo;她是在给大家吃定心丸。
她看上去信心满满,实则忧虑满满。
去年年底的美国,今年年初的西班牙,全都爆发了流感。死亡患者症状恐怖,大多满面鲜血,皮肤变色。
世界大战正在紧要关头,每个国家的政府都要求媒体不要在报道中提&ldo;流感&rdo;和&ldo;瘟疫&rdo;这样的字眼,以免影响战局,引起民众恐慌。可是各国的医生组织都互相私下联系,推测这场流感将会蔓延欧洲大陆和美国腹地……
沈奚自从和陈蔺观恢复联系以后,对方一直会提供给她最新的医学信息。包括这次突然爆发的流感。先是打了份电报,又紧跟了一封厚厚的信。
&ldo;研究室进行了尸体解剖,死亡的患者大脑显著充血,全身器官都有病变,肺部全是液体……沈奚,大家都在疯狂找寻着治疗方案,但束手无策,我们都很绝望。连我的教授也说:&lso;医生们对这场流感的了解,并不比14世纪佛罗伦萨医生对黑死病的了解更多&rso;。&rdo;陈蔺观在信上如此说。
他是个客观的人,除了唯一一次见到傅侗文失了理智,从不会夸大事实、危言耸听。所以她料定,这场瘟疫只会比他说得更严重,毕竟他人在法国巴黎,还不是重灾区。
从沈奚沈奚给市政府申请过许多次,要在中国最大的上海和广州码头进行防疫措施,那些官僚完全不理会。也对,国民总理一年能换几次的世道,是没有人会管这些。
但政客怎么会懂大型疫情的危害?
她只能尽力想办法了,幸好跨洋而来的游轮本就不多……
&ldo;来了!&rdo;最年轻的女护士按耐不住,仿佛随时要报国一般的热血上涌。
很快,这批人按照事先商量的,分开来在几个方位。
码头上准备接货、卸货的工人们都奇怪地看着这些医生。十六铺历来是青帮地盘,有大的异动都有人盯着,这批医生来的突然,衣着干净,白色口罩外露出的目光也肃穆,猜测是某个患病的政要在这趟船上,也就没胆量来打扰了。
很快,游轮开始放旅客下船。
沈奚一马当先,用娴熟的英文询问着西装革履的先生们,是否船上有大范围的流感?是否有人因为发热,或是流感而病危。为了让自己让人信服,她摘下口罩,保持着最友好的微笑。绅士们见到她是一位女士,多半会驻足,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她边问,边催促离自己最近的男医生:&ldo;快,上船去,找船医询问情况。&rdo;
忙乱中,她的白帽子掉在了地上,来不及捡,最后还是一位华裔的先生替她捡了,还给她:&ldo;小姐,你的帽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