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泉中央是个女性雕像,她看起来很接近神话中“夏娃”的描写。她有着柔软顺滑的长发,美貌得近乎妖冶,赤身裸体,身材曼妙,眼睑半睁半合,手中举着一枚苹果,表情看起来有一种近乎神性的漠然。
但跟这种神性截然相反的是,“夏娃”赤裸的身上正缠着一条粗状的黑蛇。这条黑蛇的雕刻手法极为细致,甚至连上面的鳞片都栩栩如生。它整个身子几乎都盘在女人身上,从脚踝起缠绕而上,然后蛇头从女人的肩膀绕到她身前,最后没入雕像的私处中。
这座雕像太过于大胆,整体扑面而来给人一种极深的束缚和背德感,柳若松对艺术共情极高,几乎瞬间就察觉到了不适。
而且令柳若松在意的是,她的脸并不接近柳若松认知里的神话审美,在相关文化的油画作品里,“夏娃”通常是丰腴圆润的。但面前这座雕像过于纤瘦,脸部雕刻也栩栩如生,每一个细节似乎都经历过千万般打磨,有个极明确的映照体。
柳若松的目光落在“夏娃”的脸上,有短暂的失神,傅延注意到了他的愣神,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唤回了他的理智。
“对不起,队长,我刚才晃神了。”柳若松态度很好地认错道:“我刚才看呆了,总觉得这人就是乔·艾登本人。”
“这是个女人。”傅延说。
“我知道,但你仔细盯着她的脸看,几秒钟之后就会产生视觉错乱。”柳若松说:“因为雕像规格太大,会有分不清男女的情况。”
傅延皱了皱眉,他往身后退了一步,由下至上地打量着那座雕像。但他常年受训,视线捕捉能力比常人好上许多倍,反而不会产生那种认知偏差。
他打量了一会儿,没看出雌雄莫辨,倒是看得自己不太舒服。
“这应该是那个培养皿。”柳若松忽然说:“乔·艾登的妹妹。”
这个猜想从方才就一直萦绕在柳若松心里,直到视觉错乱的那一瞬间,他就忽然没来由地确定了。
但紧接着,柳若松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更荒谬的念头。
“他对她妹妹,似乎有点,不清不楚的感觉。”柳若松眉头皱得能拧死一只苍蝇:“他这个内心映照太明显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用柳若松点明,傅延再迟钝也明白了。
“偷尝禁果”到底是说知晓善恶,还是一语双关,谁也说不清变态心里更偏向哪一个。
柳若松话音刚落,就听见通讯里嘀嘀响了两声,紧接着邵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地下室只有一个大型隔间,已经空了,没有人。”邵秋说:“爆炸的来源在地下室走廊,这里有一个被钢断门隔断的通道,爆炸应该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我怀疑是灭口行为——”
“知道了。”傅延说:“楼上汇合,搜查情况。”
他说着又退后两步,确保行动记录仪可以拍到大厅的全貌,这才回过头对柳若松道:“乔·艾登的人提前撤走了,实验用具和药剂八成很难找到,但是还可能有留存下来的遗留情报——”
“明白,队长。”柳若松接话道:“我会尽可能搜得仔细点。”
傅延点了点头,带着他绕过那诡异的雕像,从后面的楼梯登上二楼,同时联系了冯磊,说明这边安全,叫他们的人过江来接应。
二楼显得正常多了,柳若松和傅延分头行动,上楼之后各自走向走廊两头,开始逐间搜索。
看得出来,他们撤离得很急,大部分房门都是开着的,无用的东西散落一地。柳若松跨过一地的玻璃碎片,小心翼翼地往房间更里侧走。
这看起来像是个大型的办公室,墙边摆放着几个文件柜和标本柜,但现在都空了,看起来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剩下。
但柳若松很耐心,他从最里侧往外一点点地搜寻,连桌下和墙角都没错过。可惜这群“逃难”的研究员似乎训练有素,哪怕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将尾巴打扫得很干净,一点遗留的研究物品都没有。
这是这半层走廊的最后一间房间,柳若松还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柳若松啧了一声,有些泄气。
他直起腰往外走,准备再想想哪里有可能存在纸质资料。走到门口时,爆炸遗留的隐患似乎还没彻底消失,整栋楼摇晃了一下,又猛然往下陷了一截。
瓷砖地面亮得仿佛能反光,柳若松脚底打滑,顺着塌陷的角度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一时间没收住力道,撞在了墙边一排文件柜上。
他吃痛地嘶了一声,刚想站直,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摩擦声。
柳若松循声往脚下一看,才发现他脚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物件。
——是一枚u盘。
柳若松弯下腰将那小东西握在手里,转而往文件柜下看了看,才发现那里有个不易察觉的缝隙,柳若松之前往柜子底下摸过,但没摸到这条缝。
现在想来,u盘应该是恰好卡在了里面,但是方才地动震到了连接柜身的墙体,加上柳若松从外撞击,才恰好把这东西“撞”了出来。
柳若松的视线重新移回手心,他盯着那小东西,心里猛然狂跳起来。
这么小的东西,大约是研究员撤离时不小心掉出来的,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无人发现。
柳若松的心怦怦直跳,金属物件的外壳硌着他的手心,很快被他的体温捂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