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在天黑前回府,衣裳也来不及换,就得去婆母那儿伺候汤药。刚要踏入婆母的苑儿,差点与回门探亲的戴雅梅撞了个满怀。
“雅梅,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传消息啊。嫂嫂,你还不知道吧?朝曦公主死了。”
“死了?”
“半年前染了恶疾,一直没见好。加之姑母出了晚节不终的那档子事儿,忧思过甚。前两天到底没撑下去。”
毓璃的母亲刚走,如今又闻戴太后的女儿朝曦公主的死讯,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虽然与她不算什么闺中密友,但到底是自幼就认识的亲戚
戴雅梅蝶蝶不休地宣泄着心头大憾,“说起来,朝曦堂姐也真是倒霉。头婚不久,丈夫就没了,落了个克夫的名头。守了三年寡之后好不容易与彼时未登基的新皇定了亲,又因为新皇要守孝而延迟了婚期。如果她还活着,啧啧,入主中宫是迟早的事儿。就算姑母没了,咱们戴家也能延续昔日辉煌。”
深翠浸染层林。天色未晞,一年轻妇人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从恩渡寺后头的柴门出发,沿着铺设石阶的山路,抵达了山脚下的石雕牌坊。
她徘徊在牌坊后,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人。
约莫半刻钟后,晨雾中传来銮铃声,妇人谨慎地躲了起来。直到看清来人是卢霓,她才放下心来,朝他奔去。
“表哥”
卢霓一把将女人抱入怀中,紧紧地锁住她,贪婪地深嗅着她颈间的芳香,“我来接你了。咱们一起离开帝京这个是非之地。”
一朝天一朝臣。自新帝登基后,各个职位的官员大换血,尤其是户部。卢家在人事调动中,逐渐丧失了对漕运的掌控权。而他,虽然升迁了,却被远调到了千里之外的湘楚。这样也好,可以带他的小表妹去一个没有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无限绵延的官道穿梭过崇山峻岭之间。
马车内的戴雅篆依偎在卢霓肩头,心里却想起了另一个男人,“皇李猷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今天,所以许了我诸多财帛,提前将我放出了宫。”
卢霓静静听着,有些担心地问,“你对那人可还有情?”
白羲窈不敢正面回答,只是避重就轻道,“他是个处事大方、孝悌忠信之人。”
“确实,皇上也说,李猷这人虽然没什么实权,更没有机会发展兵力,但在位期间匡扶曜室之心还是有的。他也曾做过一些努力,只是生不逢时罢了,若执政时间长一些,也能成为造福一代百姓的贤君。”卢霓替这位昔日情敌说了句中肯的话。
李猷在位的最后两件事情,都是在为别人打算。一是将生母上官太后葬入曜室帝陵;二是将后宫佳丽一夜之间遣散出宫。
这短短几个月间,皇庭内发生了太多巨变,桩桩件件都令白羲窈咂舌。听说好不容易病情好转的戴太后与宫里的首领太监暗通款曲多年,被前来请安的几多妃嫔撞见后晚节不保,当天夜里就畏罪上吊了。李猷以戴氏泉下无颜面对先帝为由,匆匆将她埋去了妃园陵。
暴怒的戴家当然不信戴氏与太监私通,无奈戴氏去世后太监也“殉情”了,从此死无对证。
戴太后一死,纯禧大仇得报,忽然间没了活下去的理由似的,在梦中安详地离去了,最后以太后之尊与先帝同陵寝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