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十四娘满脸嘲讽:“公主不过如此,不要脸,她的道观里有许多男人是吗?”
云鹤追道:“岂止是道观,佛寺也未尝不可,你羡慕她?”
康十四娘轻舔唇角,痴痴笑:“不羡慕,我不是有最好的了吗?公子,你既然不参加科考,不如去藩镇,我可以跟节帅引见你,以你的才学肯定能另有一番天地。”
云鹤追深吸口气,声音暧昧:“我不去,我要留在长安,我喜欢金碧辉煌堂皇富丽的长安,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城都。”
“你不会真以为,长安的天子,会把大位传给只会睡男人的公主吧?”康十四娘说。
云鹤追哈哈大笑:“事在人为,若我能控制了她,日后,说不定我就是这长安城里的天子。”
康十四娘一下笑起来:“你做了天子,是不是也会想法子跟藩镇作对?”
云鹤追点了下她的鼻子,哼笑:“先做上天子再说。”
康十四娘重新爬上来,抱紧他:“你说,公主要是知道你这个样子,会不会把你砍成两半?”
云鹤追衣裳半开,是个放荡不羁的模样,他笑得轻蔑:“我死了,还有谁能让她这么快活?时辰快到了,你回去吧。”
“那你帮我打听打听,到底是谁,这回敢参谢珣?”康十四娘很利索站起,穿上了衣袍。
云鹤追看着她穿衣裳,她皮肤黑,不过遍布光泽,黑珍珠一般,健康充满弹性。
可穿上那身不起眼的衣裳,她就不再是那个软如水的女人,摇身一变,还是那个看着甚至有些呆板的译语人。
“女表子。”云鹤追心里笑骂,长安城闲人多,女表子也多,他忽然就想起了什么,“参谢珣的那封匿名信,一会说他收了典客署的贿赂,一会说是平康坊的舞姬,到底是哪个?典客署还有这么胆儿肥的角色?”
康十四娘却不愿意和他多说,答道:“典客署里人大都好说话,李丞那个蠢货,虽然没多大本事,脾气却算好的,我也不知道有这样的人物。”
雨过天晴,慈恩寺一下变得格外热闹。
经了这场雨,薰翠更清,娇红愈艳,初夏尚没什么暑气空气中尽是清爽味道。
这月逢九,平康坊的姑娘们赶来听高僧讲经。慈恩寺香火本来就旺,再突然挤进来这么一群娇声沥沥涂脂抹粉的丽人,愈发显得人声攘攘,红尘滚滚,再分不清神佛与凡人。
脱脱被挤的东倒西歪,娇声抗议:“挤死了,挤死了!”嘴里虽这么喊着,肩膀却拱起来,跟着挤,挤热闹不嫌事大。
她本不愿来,假母立刻骂她是个小懒猫子,掰着指头把南曲有头有脸的姑娘算一遍,哪个不是懂诗文,精音律,跟客人能谈佛论道。只有脱脱,倒怪熟悉西市的骡马行。
脱脱嫌她聒噪,暗道我才不需要人来普度呢,索性走一趟。人一来,很快被同来听佛法的贵女们勾走双眸:这个手上的瑟瑟绿汪汪的,那个披帛上绣着鲜艳的卷草莲花,她们脸上矜持,一副很高贵的样子。
最中间簇拥着的,是个三十余岁的美妇人,体态盈丽,风韵正浓,腴清的脸就像一朵开饱满的白茶花,她长了个美人尖,有几分观音的样子。
我要是嫁给台主,就是个三品高官的夫人啦,她突然想到谢珣,神色微敛,学着那贵妇人,端了端身架。
进了慈恩寺,青石铺路,柏树参天,正殿金瓦覆顶,气势恢弘,供奉的正是乘六牙白象的释迦牟尼,金身辉煌,对着无数肉、体凡胎露出悲天悯人的微笑。
后头是高三十丈的石塔,共九层,绣柱金铺,每个转角都悬有金铃,风一吹,铿锵争鸣,很是悦耳。
脱脱掀起幕篱,看信男信女们虔诚渴望的眼神有些不懂,神在哪儿?佛在哪儿?见人往功德箱大把大把丢钱,恨不能告诉对方不如捐给我这样的穷狗。
她悻悻然地四处乱扫,一颗心,早长满了草。
讲经的高僧慈眉善目,两边是小沙弥,听得人昏头涨脑,什么“何时得闻妙法经,何时得免大轮回”这都啥?是啥?
听小沙弥们唱完,高僧讲了个故事:从前,有个国王为了听经,抛弃王位,最终修得菩提正果……脱脱昏昏欲睡,突然一震,满脸狐疑:
当国王不好吗?菩提正果是什么?这哪国不靠谱的国王啊!
佛香缭绕,吟唱不停,脱脱苦恼地挖了挖耳朵,偷摸开溜,倒没出来,而是好奇寺院后头是什么,信步走了进去。
忽被个小沙弥一拦,脑袋圆圆,语气倨傲:“这后头是居士们住的寮房,清修用的,闲人勿扰。”
脱脱乖顺地“哦”了一声,双手合十,说:“妾不知,打扰了。”
等那小沙弥趾高气扬地走开,脱脱啐他,趁人不注意悄摸摸地闪进来了。
松枝低垂,兰草轻曳,这里倒清幽,连个和尚的影子都不见。只觉凉风送爽,心旷神怡,脱脱想文绉绉地吟出个一二三,愣是半天什么也没想起来。
水槛外有池塘,里头养着几尾活泼小鱼,凭栏旁有鱼食,脱脱抓起一把,丢进去,见它们摇头摆尾争抢食物憨态十足,觉得自己好像也饿了。
不知不觉,她往廊庑深处走去,经过一寮房,隐约听得声音,像是呻、吟,又像是喘息。
这声音不陌生,脱脱在南曲听过,可是,佛寺怎么会有这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