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得诡异,天地间只听得到雨声。
窄小渔船上挂满红色喜绸,那喜绸已经被雨幕淋湿,贴在船身。但船舱里干燥、温暖。
层层叠叠,铺满了喜绸。喜绸中间坐着个少女,大红喜服粗辫子。外面的村子早已现代化程度与县城无异了,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出嫁时的衣服,还是红绣衣、红绣鞋、大红喜帕,盖着脸。
喜帕下边,隐约能瞧见她苍白的脸,扑的粉太厚,看不清底色。只在上下唇点两点红色,更显得莫名瘆人。
就像是一场——冥婚。
哗啦。
水下的东西动了。
岸边原先聚集着一帮临时雇来的鼓队,红白喜事一套班子,装道具的卡车停在村口,把锣鼓唢呐什么的背上山,搭好棚子,说好了吹一个小时多半分钟都不干,船刚下水,乐声就停了,此刻正坐在道具箱上抽烟,讲黄笑话,想着晚上回城去哪个按摩店。
但现在,水下的东西动了。
鼓队班头骂了句脏话。他早就知道这个村子邪性,但这趟给得实在太多,他又忙着还县城的房贷娶媳妇,瞒着老班头,接了这个单。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说是送婚,这女孩的娘家却没一个人来送亲。乐队到村口时,她就穿着大红喜服站在那,浓雾里,那情形别提多诡异。
也不说话,问上哪儿去,她就伸出手,向前一指,鼓队就跟她进了山。
谁知道山那边连着大湖,波平如镜,浩浩荡荡。
老一辈的人说这片山地底下的水连着八百里洞庭,住着洞庭龙君,龙君发怒,赤地千里。所以如果碰上荒年灾年,就得算好日子,送女嫁龙君,换全境安稳。
班头听说过这村子里的故事。几十年前,老班头还年轻的时候,进这村子做过回生意,出来后生了场大病,旁人问起,死活不说里面发生过的事。只是摇头,反复一句话:造孽、造孽。
现在看来,恐怕这村子所信的,就是早已被外界禁止的人祀。
这水底下,不知豢养着什么怪物,吞噬过多少年轻女孩的尸骨。看这村子的闭塞程度,也没多少本地人,八成,被献祭的女孩也是从外边骗来的。死之后,就沉在湖底,白骨森森。
但班头已经来不及管水上婚船里女孩的死活,他抱着最贵的道具箱,回头大吼一声快逃,打头就往地势高的地方跑。
波涛涌起,长江之水被煮沸。真正的雷,是从地底来。
无根之雨幕串联天地,红船里,女孩身形微动,接着她站起,走出船舱。红婚鞋踩上龙形的船头,接着,她一跃而下。
恰在此时班头想起自己忘了拿钱包,转身的一刹那,水里有东西突然跳起,叼住了她,又潜进水中!
那怪物的外形班头永生难忘。像是某种染了毒素后变异的深海生物,是他这辈子能做的最肮脏可怖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