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儿等了半个来小时,贺敏之终于在白清平和邓宁的陪同下来了,吴曼婷和白清盈起身同他们问好,照面之后又各自坐了下去。
贺敏之昨夜受了惊吓,看起来休息得不甚好,脸色有些苍白,但这不妨碍她关心自己的小女儿,四下看了一周后没发现白清嘉的身影,便问长子:“你妹妹呢?怎么不见她?”
白清平一边给母亲倒茶一边回答:“早上秀知来传过话,说清嘉昨夜睡得晚,眼下一直不肯起,早饭就不吃了。”
贺敏之皱眉,摇头说了声“胡闹”,埋怨只有三两分,剩下的全是宠爱,过一会儿又说了句“罢了”,扭头嘱咐身边的琼妈:“等她起来了记得给她送些东西吃,别让她饿着了。”
琼妈躬身答应了。
大房于是也没话了,又继续等白老先生来,约莫十分钟左右贺敏之就不耐烦了,开始打发人去催,佣人很快地去又很快地回,捎话时神情又有些尴尬,说:“老爷还没起,三太太说……说之后会让人把饭端进包厢。”
哦,原来昨夜他是跟陆芸芸同了房。
这场面的确有些尴尬,在场的佣人们都垂下了眼,只贺敏之一个神态如常,大概是早已习惯了这等情境,摆摆手淡淡地说:“那得了,咱们吃吧。”
说着,招手唤来餐车上的服务生,悠悠然翻看起菜单来了。
只是此等旷达不是人人都有的,譬如二房的吴曼婷就没有贺敏之的淡泊坦然。
她如今的位置可是尴尬得紧,既不像贺敏之那样有正妻的体面,又不像那鲜嫩的陆芸芸独得宠爱,偏生肚子还不争气、没给白宏景生出儿子,唯一的女儿又姿色普通、被大房那个该死的幺女给遮得半点儿光也没有,真是事事都不顺心。
她和女儿的前途在哪里?如今白宏景还活着,她们就已经活得如此谨小慎微战战兢兢,若是他再死了,她们还能分到什么家产?保不齐要被人活生生赶出门去,从此飘零流落再没有好日子过了。
那怎么行?
吴曼婷又烦又闷,一颗心都要被苦水浸透了,一从餐车回到包厢就沉下了脸,抱着手臂坐在床铺上生闷气。
她女儿白清盈一见母亲发火也有些不安起来,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旁,试探着问:“母亲……你怎么了?”
吴曼婷可没心情答话,心里正烧着一把火呢,刚要发作,耳朵又听到包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此外还夹杂着男人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像是徐家那位二少爷,正在问他身边的佣人:“看见白小姐了吗?她怎么不在餐车里……”
只这么模模糊糊的一句,随即人就走远了,说什么也再听不清了。
可偏就是这么匆匆入耳的一句话扭转了吴曼婷的坏心情。
徐隽旋和白清嘉?他们的确是有婚约,可这婚最终能不能成还两说呢——大房那个女儿心高气傲眼高于顶,似乎是看不上徐家那位二少爷,再瞧昨天在餐车里为徐三说话的那副模样,说不准是瞧上了那俊俏的军官呢。
好笑,男人俊俏有什么用?只有权势才是实打实的,只要有了泼天的富贵,就算人中上生了一颗丑痣也是风流倜傥,相反不过是个可怜的穷光蛋罢了。
哼,她白清嘉不惜福乱折腾、非要丢了西瓜捡芝麻,往后可有的她后悔,这徐隽旋若是从她手上飞了,那就谁得着是谁的,可怨不得别人抢。
吴曼婷一念既定,又扭头看向自家女儿,眼神已经微微地深了。
与此同时,昨晚熬了大夜的白清嘉一直睡到上午十点半才起。
她一贯惫懒,从睁开眼到起床起码要磨蹭半个小时,就软绵绵地窝在被子里,不动也不说话,就盯着天花板发呆。
秀知最知道她,也不如何催,只妥帖地将早餐端进了包厢,忙着在她床边支上矮脚的小桌子。
收拾东西的声音让白清嘉又醒了醒神,她软绵绵地翻了个身,眼睛在小桌上随意扫了一圈,看见了千篇一律的牛奶、黄油面包和烤火腿。她不太感兴趣,于是又歇了要起床的心思,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这回秀知可不依了,笑着把人从被窝里拉起来,又体贴地在白清嘉身后垫了个靠枕,劝:“小姐快起来吃点东西吧,昨天几乎颗粒未进,太太都要担心坏了。”
颗粒未进?
才不是,她明明吃了好大一个烤甘薯呢。
白清嘉没说话,嘴角却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也比平日闹起床气的时候温和许多,令秀知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好心情。
她颇为惊讶,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事哄得这位娇气的小姐开心了,可真是无名英雄功德无量,她则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要趁着这个劲儿哄小姐多吃点东西才好。
她于是不着痕迹地把牛奶递到了白清嘉手上,又十分自然地开始切起黄油面包,白清嘉没发现这些小心思,也或许只是因为心情舒畅而从善如流,吃了两口面包后又忽而问:“早上有谁来找过我么?”
秀知听了一笑,连答“有的有的”,白清嘉眼神一动,却又听得秀知补充:“徐二少爷来过,想找您一同去餐车用早餐,我说您没起,就打发了。”
徐二少爷……
白清嘉撇了撇嘴,默了一会儿还不甘心,又问:“再没有别人了?”
秀知眨了眨眼,仔细回想了一番,摇头说“没了”,结果话音刚落就见他们小姐眼中的好光景褪去了一层,那吃面包的动作也开始迟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