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有洒水车经过,缓慢的轰隆声,还伴着车喇叭的动静。
嘈杂的环境中,不太清楚地,好像听到她叫了一声:“妈妈。”
那天开始,他下意识关注她。
小学到初中,他们不在一起读书,但学校大门是面对面的,他读私校,她上公立。
她成绩很好,好到就算不在同一座学校,也总能听到她的考试名次。
也因为这个,她被大人选中陪宝琪做作业,于是他也常能见到她。
客厅下,庭院里,每一层的走廊中,不时能和她打上照面。
那时候宝琪最小,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长辈惯着别人捧着,捧得一身小姐脾气天天高高在上,对人颐指气使,挑针拣刺。
他看得很反感,曾经说过几回,但宝琪振振有词:“你不懂,我不使唤她才不好过呢。保姆厨师园丁,家里那么多帮工的,就她跟着咱们享受,凭什么呐?就凭她是安叔女儿吗?二哥我跟你说,我要和她关系好,那些人要妒忌死她的。”
这套耳濡目染来的“用人经”,他听得直皱眉,正想反驳几句,宝琪朝他身后招手:“喂,你迟到了,快来!”
转头,见她抱着几本书在门口。
对视只一眼,她很快又站到旁边,低头垂首,等他经过。
她就是这样的,从来不叫他,如果问她什么,多数时候也只有点头或摇头,不多跟他说一句话。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以为她讨厌自己。
那年春节,下了很久的雨。
记得是某个傍晚,他在画室待着久了点,等想起来时间,外面已经沉沉一片,还混着雨丝。
他没带伞也看不清路,于是跑到一半找个地方躲雨,打算打电话让人来接。
停留的好像是台球室,后背一扇窗,冻雨扒在上面,密密麻麻地遮住。
似乎看到点光亮,他正想敲窗的时候,一笔一划,玻璃上出现一个瘦挑的女人。
卷发,穿一条长裙子,惟妙惟肖,可惜雨势忽然又起来,很快水珠就连着水珠,女人的轮廓也糊成一片。
而窗户后面,出现她的脸。
她定定看着那扇玻璃,好像在跟他对视,又好像在看那幅人相一点点化掉的痕迹。
大概有个十分钟,她从里面出来,给他递了一把伞。
他还没回过神,她对他笑笑,自己先走了。
印象里好像第一次看到她笑,但感觉沉坠坠的,扯得心脏有点痛。
再看已经进入雨幕的她,撑着红顶伞慢慢移动,像水汽世界里,火红的一片痂。
那天里,也似乎看到她心底,埋得很深的疤。
可惜的是,即使有送伞的交集,却也没能跟她走近一点。
还是原来的相处模式,她闷声不吭,默默走路默默做事,不是宝琪叫,她不会出现在前面。
偶尔进出也能看到她,坐在车里,跟她擦肩而过。
寒暑两假交替,一年年过去,他长高了,她的头发也长长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