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两个越说越恨,往年因为三房的会读书有出息,两个老的就偏心三房,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三房,连三房听了术士的话不肯送走姜桃这举动,姜老太爷都默许了。
看吧,现在那丫头就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她们可不想再步他们的后尘!
说完赵氏和周氏就用眼刀子去戳自家男人。
姜家祖上都是地里刨食儿的,这么些年也就出了姜桃他爹这么一个读书人。是以姜家老大和老二都是很朴实、不善言辞的庄户人。
但是被自家婆娘逼着,又想到家里各有正读书的小子,姜正和姜直还是硬着头皮附和了起来。
不过他们也说不出什么花头,不过按着自家婆娘教的,死咬着那术士的批言说,又说家里其他人都是小事,但爹娘年纪大了,可经不住姜桃这命格。
众人自说自话,直逼着姜老太爷和老太太下决断。
老太太孙氏虽然在儿子媳妇面前很强硬,但在大事上头还得听姜老太爷的,所以也没有开口,但她既没有出言喝止他们,默许的态度也就很明显了。
姜老太爷对意外逝去的小儿子还是很有感情的,而且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姜老太爷更是对他期望极大,就等着他继续科考,考个举人光宗耀祖。
所以往常姜老太爷对姜桃这个三房长女还是十分疼爱的,但他想到小儿子很有可能是被姜桃这特殊的命格克死的,心肠便又硬了起来。三房孙女的一条命,和家里其他人的未来,孰轻孰重,姜老太爷心里已经分出了轻重。
最终他重重地拍了桌子,一锤定音道:“阿桃眼下虽病着,但总也有一口气在,我们总不能故意害死她。但是你们说的不错,家里确实是经不住这么耗着了。这样吧,明天一大早,你们把院子的门板拆下来,把阿桃抬到三霄娘娘庙去。让三霄娘娘决定她的命吧。”
这是这附近四里八乡由来已久的传统,若是家中有重症不治的病人就送到三霄娘娘庙里。若是命不该绝之人,待个十天半个月,自然也就好的差不多了。若是就这么去了,也是命中该是如此。
这种传统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名正言顺地把病人遗弃罢了。
姜老太爷这话一出,心里到底还是不忍心,又补充道:“阿桃到底是咱家的血脉,你们给她多带两床厚被子,备足了干粮,万一三霄娘娘显灵,她也能活下来。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阿桃能活,过完年咱们就把她接回家,你们再不许为难她的!”
赵氏和周氏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那是自然!爹放心!”
等到姜老太爷疲惫地挥了挥手,大房和二房的人各自回屋。赵氏和周氏就迫不及待地笑了开来。
外头冷的滴水成冰,三霄娘娘庙里因为死过太多病人,村民都嫌不吉利,人迹罕至,破败不堪。姜桃要是这都能熬下来,那才有鬼呢!
等姜桃一死,三房就只剩姜杨和姜霖了。
别看姜杨和姜霖都是男孩儿,但都不足为惧。
姜杨如今十二,虽然是三房的孩子,但打小就身子骨儿弱,老太爷和老太太心疼他,在他生下来没多久就把他抱到了身边亲自抚养。也不知道怎么,这孩子竟还能和亲生父母、姐弟都离了心。
不说远的,光说三房两个大人没了,这没良心的小子可是一滴眼泪都没落呢。后来姜桃生了重病,这小子在镇子上读书,也是一次都没有回来瞧过,可见其心凉薄。
而且这小子身子骨是真的不成,一年到头没少生病,指不定哪天也就夭折了。
姜霖就更别说了,翻年才五岁,任事不懂的,还不是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只要姜桃一死,三房留下来的东西,可不是都尽归她们?
要不是怕姜老太爷听到了不高兴,赵氏和周氏那真是恨不能在院子里就笑出声。
………………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凛冬的寒风呜呜咽咽的刮着,天气冻得屋檐下全是冰棱。
这样的天气,人们本是不怎么愿意出门的。
尤其是村子里,庄户们不用侍弄农田也没了别的进项,要么就是窝在土屋子里取暖,要么就是进城打工,鲜少有出现在田间地头的。
可今日却奇怪的很,居然有户人家在这时候出现在了村子后头的荒山脚下。
而此时人群的中间,一个娇弱纤细的人影尤为惹人注目。
女孩闭着眼睛躺在门板上,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纤瘦白皙,五官灵秀,即便是满脸的病色都没能掩盖出她的美貌,反倒衬出一股弱质纤纤、我爱犹怜的气质。
这家人自然就是姜家人,门板上的女孩自然就是姜桃。
姜桃也没想到再次睁眼,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
前一天晚上她还大发宏愿,想着等自己好了要狠狠打姜家人的脸,没想到不过睡了一觉,情况又再次急转直下。
赵氏和周氏虽然心眼子不正,但到底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前一夜两人乐了一宿儿,今儿个真要行事了,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心底发虚。
但发虚归发虚,她们也没有良心发现,而是一左一右地跟在门板边上,左一个“家里也是没办法了”,右一个“三霄娘娘保佑阖家”,然后就把姜家人的安排尽数告诉了姜桃,还给姜桃塞了两个大油纸包。她们确信姜桃是活不下来的,对比三房剩的东西,这么两包吃食实在不算什么,倒也半点不显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