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弃忽然明白了詹江为什么要跑到这里布置“百子阵”。这里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除了被代孕机构流掉的胎儿,更多的是深潜于河底,不知积攒几十几百年的女婴怨气。
詹江之前在山涧路布过一次百子阵——山涧路正是以一条河流而得名。
詹江说,他可以找到下一个合适的地方。
祝弃真正地恐惧起来。
这座城市,究竟有多少个这样的“合适的地方”?
身处漫漫长夜,祝弃便以为自己见识过黑暗与寒冷。而事实上,黑暗深处仍有黑暗,寒冷深处仍是寒冷。
尘世变迁,人事全非,这些骸骨沉寂在河底,如那些被控制的女人一般沉默着,不存于世。
胸口的平安扣持续不断地散发热量,似乎在提醒祝弃不要忽视自己。祝弃恍然地伸手握住它,将它摘了下来。
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照亮黑暗。婴鬼怔怔注视着圆圆的平安扣,黑漆漆的眼瞳中,映出一轮光亮。
就像太阳。
祝弃却觉得它更像元岳的目光。
“呃,要不要念个什么咒……”祝弃尴尬地说,“鬼小朋友,你看,你也打不过这些纸鹤——哦,这都是元岳的,你要是记仇,可千万要记着他,不要记着我——要不这个平安扣送你,你回家?”
祝弃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河底,突然觉得这么说的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可令他震惊的是,婴鬼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目光从平安扣移到他的脸上,竟然点了点头。接着,它从伍哥脑袋上漂浮起来,回到河水上方。
众多小婴鬼纷纷化为黑烟,重新聚集在一起。凝聚之后,它缓缓下落,同时用渴望的目光看着祝弃手中的平安扣,似乎想让他快些丢下来。
这么好说话,不会有诈吧?祝弃心里犯嘀咕,听到身后一阵响动,回头一看,纸鹤们重新勤勤恳恳地排好了爱心阵型,乖乖飘在他的身后。
有了纸鹤撑腰,他顿时多了几分胆气。想了想,自己来到这里,虽然几经惊吓,但鬼还真没对自己怎么样,还提醒自己“小心河水”——说起来,那个鬼跟这个是一个鬼么?
祝弃胡思乱想得久了点,婴鬼发出一声愤怒的啼哭,似乎有些不耐烦。
祝弃看了它一眼:“这是我——我朋友送我的,便宜你了。”说着,他手臂一扬,平安扣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流星般落入河水之中。几乎是同时,婴鬼消失了。
结束了。
狂风已停,气温回暖,祝弃瘫坐在地。
婴鬼消失的刹那,众人便纷纷昏迷倒地。他从其中一人身上扒拉出一包烟,颤着手点上,结果差点烧到自己的手指头。
说起来,怎么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祝弃沉思着,深深吸了口烟。烟草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如有顿悟,向四下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