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闹得很大,拓跋励听闻并不奇怪。
拓跋励是储君,拓跋珲又极受魏帝重用,两人又是堂兄弟,私下关系本就不错。拓跋珲也没多想,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说了,包括在崔阶这个敏感问题上。
“若涉及到清河崔家,那可是大、麻烦。你真相信那个宋轶能刻骨画像?万一这是南朝的阴谋呢?”
这个怀疑也有理有据,拓跋珲道:“我已找仵作查验,从年龄身长,那具尸骸,恐怕真是崔家那位小公子。”
拓跋励露出凝重之色,沉吟半晌,“那你打算如何做?”
“明日一早禀明皇上。”
可拓跋珲没想到的是,当宫门一开,他第一时间禀明此事时,魏帝竟然已经知道了,并且还命太子主理此事,他辅佐查办。
这位太子殿下何时对这种事如此感兴趣了?他不是一向不屑汉人这些章法律令么?
出了宫,拓跋珲亲自带着千两黄金来漱玉斋,宋轶一双狐狸眼都笑没了,“廷尉大人可真大方!”
拓跋珲道:“这是皇上赏赐的,我代为转交罢了。”
“咦……”宋轶翻了翻,除了千两黄金真没有那一千二百两银子,“所以,廷尉大人这是堂而皇之地要耐我账?”
拓跋珲翻眼,谁特么要耐你账了,千两黄金还不够?
“你为朝廷办事,朝廷赏赐你黄金,这才是应当!我给你银子那叫私相授受!”
宋轶一个白眼翻回去,“可是朝廷没有来漱玉斋找茬儿,也没怀疑我人品!”
拓跋珲:“……”他到底遇上个什么混蛋玩意儿?非得这样跟他不依不饶么?
“好!那把这一千两黄金退回去,我给你一千二两百银子!”
宋轶一把抱住箱子,“皇上的恩赐能退?你这是枉顾皇权!”
拓跋珲被她整得彻底没脾气了,站在那里哭笑不得。
刘煜走过来,摸摸宋轶的冲天呆毛,笑道:“小徒顽劣,让你见笑了。”
沮渠牧去前厅用早饭,路过这边,看到刘煜顺毛的动作,顿了一下,视线便锁定在宋轶那不安分的几根呆毛上,手心有点痒,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撩着了。
宋轶没有问拓跋珲打算怎么查,也没问魏帝的决定,自然,他们漱玉斋知情的一个字也不会泄露。
送走拓跋珲,刘煜才带着宋轶去用早膳,他们一出现,沮渠牧的视线便粘过来。换个人还会做得隐晦一点,他却堂而皇之,观察得十分直白,宋轶身上汗毛都竖起了一层。
“沮渠兄在看什么?”
“你的头发似乎很软?”
宋轶、刘煜:“……”
李宓有点懵,匈奴人都如此直白的么?觊觎一个人觊觎得如此简单粗暴,没见人名花有主么?
“很少有男子能软成这样。”沮渠牧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别人的异样目光,继续说道,言辞没有任何猥琐之意,仿佛单纯只是好奇,好奇宋轶男生女相,好奇刘煜与宋轶两个男人在一起如此轻松自然的暧昧着,他像是发现了一片新大陆,并试图从这片新大陆中找到自己的人生出路。那眼神是十分认真纯良的。
“她是女人。”刘煜将真相砸在他面前,不管是否会砸碎他最后的希望。
对于一个曾经被女人留下心理阴影的人而言,女人无疑是最危险的存在,足够让他退避三舍。沮渠牧愣了愣神,视线落在宋轶胸前,坦荡胸怀似乎很缺乏说服力。
宋轶郁闷地看了看自己胸口,兄台,你不懂非礼勿视么?这样直白地盯着女孩子家胸口看,即便不明显,但也是天大的冒犯!
刘煜被他这眼神给刺激到了,将宋轶挡在身后,危险地盯着他。沮渠牧却依然坦然,“你确定吗?”
刘煜非常不满地挑眉,“当然确定!”
宋轶脸皮再厚也有点泛红,但鉴于沮渠牧遭受过非人折磨,她决定原谅他的轻浮,尴尬地笑了笑,“女扮男装只是为了在北地方便行事。”
沮渠牧没再说什么,既没有表现出常人应有的惊讶,也没有刘煜预计的排斥抵触,他就那样继续享用他的早饭,偶尔依然会抬眼看他们。
宋轶泪流满面,谁来告诉她,怎么与一个心理受到严重创伤内向自闭的成年男子交流?
昨日刻骨画像一事一出,有皇子公主助阵,还有魏帝赏赐,一大早漱玉斋的门槛便被踏破了。各种拜帖请柬纷至沓来,刘煜高坐麒麟台,宋轶就看到一个个名士能人无视她的存在,径直登台。
江左曾经盛行玄谈之风,就是两个人坐在一起,谈宇宙哲理,谈天下大势,比悟性,比学识。这些拜会也跟玄谈差不多,但没有一个人在刘煜嘴下撑过过一刻钟。宋轶都要叹为观止了,果然,这个世道做得好,不如说得好。
说得好的理所当然可以当师父,只有埋头苦干的才会当徒弟。
刘煜从辰时末刻一直谈到午时初刻,宋轶磕了两大盘瓜子,喝了两大壶茶,为刘煜计数的竹签,插了两大罐。
沮渠牧坐在另一侧,拿着画笔画了一上午。宋轶磕瓜子磕得累了,终于没忍住,还是决定去跟这个问题青年沟通沟通,她离他还有三丈远,沮渠牧若有所觉,抬眸看到她,眼中神色无多,作为一个健康的正常人,宋轶十分体贴地打破沉寂,“你在画什么?”作势还要跟他探讨探讨。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