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迎风便也抱拳道:“多谢伯伯。”
芒松大袖一展,转身从容离去。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展翼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断刀,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刀可真厉害,不愧是雅尼国师。”
柳迎风有些局促,站在月光下看着他,嗫嚅道:“展大哥,你……不会怪我吧?其实,帝都有很多女子喜欢穿男装,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
展翼抬头看去。她不施脂粉,眉眼清秀,挺翘的鼻尖下是轮廓分明的削薄嘴唇,气质一点也不柔弱,英姿飒爽。她有时候很孩子气,有时候又很潇洒,与敌人挥剑相斗时刚毅果敢,很吸引人。她的言行举止从不忸怩,爽朗热情,没有半分娘气。除了展翼能够一眼看穿她,却装作不知,芒松有大智慧,也能看明白之外,其他人都没察觉。
看着她有点不安却很可爱的模样,展翼笑起来,“女扮男装,行走江湖,乃是一件平常事,何足道哉。我们快进洞吧,外面挺冷的。”
柳迎风明白他根本没怪自己,顿时欢喜起来,开心地转身进洞。伊赛克握着短刀,倚着洞壁,警惕地看着洞口,见是他们进来,这才松了口气。
展翼想了想,温和地道:“那位芒松大师今晚看柳小姐的面子,一定不会过来。但我们不能等他明天再来。他武功太高,我们不宜与他纠缠,耽误行程。所以,我想现在上路,趁着今夜月色好,连夜翻山。等到过了祁连堡,我们就安全了。”
柳迎风立刻同意,急不可耐地说:“展大哥,咱们这就走吧。”
伊赛克更没意见,三人收拾好行装,便即出洞上路。
月色如水,一缕苍凉的银光在雪原上拖拽着,缓缓地向西滑动,光的尾梢悄悄地向东生长。风渐渐强劲起来,卷着雪粉掠过高原,盘旋着向天边奔去。
连绵不尽的雪峰全都银装素裹,继续着保持了千百万年的沉默。厚厚的雪覆盖了山势的陡峭,使它们显现出柔和的线条。整个世界都只有冰雪,几乎没有生命的痕迹。笼罩着这里的,一直是亘古的沉寂与荒凉。
三个人骑着马,小心翼翼地在狭窄而陡峭的山路上行走。寒风从他们身旁吹过,马鬃、与马尾都在风中不断飞扬。他们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凝成白雾,似乎与身旁缭绕的淡淡云雾融为一体。
赶了一整天的路,本来已经很疲倦,但冷冽的空气使他们毫无睡意,后面隐伏的危险更让他们精神紧张,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翻过喀拉塔什山,进入大晋境内。
当他们开始下山的时候,柳如风一回头,似乎看见一个袍袖飞舞的庞大身影,他站在高高的峰顶,静静地俯瞰着他们。她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连忙回头,对走在前面的展翼说:“展大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们后面好像有人。”
展翼勒马回望,却只看见雪峰顶上那一轮明月,并未瞧见任何人影。他放出精神力,极快地扫描了一圈,发现周围荒无人烟,只有芒松及其两个弟子,在远处的一个山洞里打坐。
他平静地道:“大概是你眼花了吧,我没看到有人。”
柳如风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峰顶上果然空空如也,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果然是我看错了。”
他们翻过库台克里克山,便加快速度,迅速下山,然后一路疾驰,越过茫茫戈壁滩。当启明星升起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祁连堡。
他有刑部腰牌,守卫睡眼惺忪地替他们打开门,将他们安置在专门接待官吏的客栈里。这是用石片砌出的小楼,非常结实。房间里燃起火炉,特别温暖。
展翼摸出几块碎银,分别打赏给守卫和客栈伙计。等他们兴高采烈地出去后,他便对另外两人说:“我们歇息一个时辰,然后奔普鲁,由那里便可以直达郡守衙门。”
伊赛克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身上又有多处伤势,此时连站都站不稳了。不过,已经到了自己人的地盘,他安心了许多,便道:“展大哥,你也歇歇吧。”
“嗯。”展翼过去替他把了脉,将他扶到烧得暖暖的土炕上,“你快睡吧,到时候我会叫醒你。”
伊赛克感激地点了点头,将外袍脱下,倒在炕上便沉沉睡去。
展翼拉过厚厚的土布棉被,替他盖好,便对柳迎风说:“事急从权,你也不必顾忌什么,就在这儿睡吧。万一有什么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柳迎风开心地点头,把腰带解下,脱掉长袍和皮靴,随即靠着墙上了炕。但她并没有躺下,而是盘膝坐好,静静地运气吐纳。
展翼出去喂了马,又仔细查看四周的情况,这才回来,往炉子里添了几根木柴,然后轻手轻脚地上炕。
那铺炕很大,占了半间房。展翼坐在两人中间,安静地闭目调息。两天两夜的奔波和打斗对他来说轻松得很,但却要做出有些疲倦的模样,这时运功调息,仿佛要尽快消除疲劳,恢复精力。
柳迎风运功七周天,疲惫之感一扫而光。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很兴奋,躺下后却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好一番折腾。
展翼转头看向她,轻声问:“饿吗?”
柳迎风连连点头,“嗯。”
展翼笑了笑,起身下地,披上皮袄,从革囊里拿出茶砖、酥油、糌粑,然后提了铜壶去打水,回来后放到炉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