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桌上的卷轴已经堆成小山,苏梨看得颈肩酸软,停下来揉了揉肩,楚刘氏忽的开口:&ldo;五年前你是怎么逃走的?&rdo;
她问的是离京那夜,她让人把苏梨丢进勾栏院,苏梨怎么逃跑的。
没想到她还会问这些旧事,苏梨手上失力,脖子扭了一下,发出喀的一声闷响。
&ldo;那两个人也是好色之徒,马车赶到半路便起了色心,我假意逢迎,让他们为了谁先谁后起争执,趁机跑了。&rdo;
苏梨平静的说,好像那对她来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然而谁也不知道那夜她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楚刘氏点点头,眼底闪过欣赏,毕竟在那种时候,苏梨能想到这样的方法应对已十分不易,复又道:&ldo;那两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后来有人发现他们死在树林子里,原来是自相残杀,也算他们自食其果了。&rdo;
这话像是刻意在给苏梨一个交代,那两个人都死了,这事也应该掀过去不再提。
楚刘氏也是有私心,她现在越发觉得苏梨做事妥帖,看旁人便都看不上眼,苏梨如今无处可去,如果能留她在侯府,给楚怀安做个贴身丫鬟,帮忙看着楚怀安,也能让她安心些,只是五年前她做事有些过激,怕苏梨心里有怨恨,所以她今日才主动提及,好解了苏梨的心结。
脖子痛着,苏梨反手捏着后颈,听到楚刘氏这句话,苏梨眼睛弯了弯,眸底翻涌着被边关寒风淬炼出来的森寒。
&ldo;夫人猜错了,那两个人不是自相残杀。&rdo;
&ldo;什么?&rdo;
楚刘氏惊诧的睁大眼睛,看见苏梨的唇角一点点上扬起愉悦的弧度,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一字一句道:&ldo;那两个人,是我杀的!&rdo;
是她抓着石块将那两人的头骨一寸寸敲碎,也是她将那两人的尸首拖到密林深处,营造了他们自相残杀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她解开马车绳子,骑着那匹马找到核儿带她离开了京城。
那一夜,她的心染了杀戮,手也染了血腥,狠辣得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这一笑,屋里立刻染上诡异的气氛,楚刘氏莫名的感觉后背发凉,猛然发现自己其实从头至尾都不了解眼前这个叫苏梨的女子。
苏梨没有管那一句话给楚刘氏带来了怎样的震撼,等颈肩的酸痛没那么严重了,便继续挑选画像。
一箱子画轴,最后苏梨挑出了二十轴整整齐齐摞在桌上,
楚刘氏还没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因为知道苏梨杀过人,现在苏梨的一举一动在她眼里都多了一分杀气。
身为逍遥侯府的主母,楚刘氏手上说没沾点人命那是不可能的,但那都是她一句话让人处理的,她没有亲眼见过生死,没有亲手杀过人。
不知道热血喷溅在脸上时是滚烫的冒着热乎气儿的,也不知道一个人垂死挣扎时的面目有多狰狞可怕。
&ldo;夫人,这些都可以请到府上来看看。&rdo;
苏梨温声说,双手交叠放在腰侧,恭恭敬敬的站着,脑袋微垂,低眉顺眼得很。
楚刘氏看着苏梨,原本她以为五年前的事是梗在苏梨心里的结,没成想今日一番谈话将这件事梗在了她心头。
当年的事她做得不厚道,那时在她看来,苏梨已经毁了清誉,大半夜还翻墙来找楚怀安,那是撕破那张脸皮不要了,苏家恐怕日后也容不得这种人,不想苏梨坏了楚怀安的名声,加上她记恨着苏挽月,便当众折辱了苏梨,还让人将苏梨卖进勾栏院。
那两个人已经死了,当晚目睹的小厮和丫鬟也都被她打发走了,唯一知道这件事的,除了苏梨,就是有楚刘氏和她身边的老嬷嬷,嬷嬷是年轻时就跟着她的,绝对不会乱嚼舌根。
刚刚苏梨的眼神很狠,楚刘氏担心她是回来报仇的,可这事楚刘氏不敢给楚怀安说,以楚怀安的脾气,若是知道此事,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苏梨自然也是拿准了楚刘氏的心思,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把她杀了人的事实说出来,因为楚刘氏不敢报官抓她。
若是报官,叫大理寺一点点查下去,这牵连就大了去了!
楚刘氏的表情明明灭灭,对苏梨没了前两日的亲厚,苏梨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见她被吓到了,又软着声安慰:&ldo;夫人放心,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会跟侯爷乱说的,此番我回京其实是因为亡夫之死有内情,想请侯爷帮忙查案,我有求于侯爷,自是不会伤侯爷分毫,不然我也不会想尽办法进大理寺,还阴差阳错中了毒。&rdo;
提到中毒一事,楚刘氏的表情缓和了些,依然不放心,拧眉冲苏梨道:&ldo;五年前的事,是我有失考虑,叫你受委屈了,谨之不知内情,你……莫要与他置气!&rdo;
楚刘氏主动服软,语气里半是叹息半是愧疚,心里乱得很,不知道该拿苏梨怎么办才好。
&ldo;夫人说的是。&rdo;
苏梨颔首认可,楚刘氏瞧着她脑仁发疼,连忙挥手让她离开,苏梨缓步退出院子。
楚刘氏打的什么主意苏梨是知道的,她想给楚怀安找个妥帖的人贴身服侍,苏梨能理解,但绝不想做楚怀安那个身边人。
楚刘氏在对楚怀安的事上颇为极端,这些日子苏梨的表现叫她很满意,为了把苏梨绑在楚怀安身边,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苏梨刚刚挑明自己杀过人,就是将她的念头掐灭在摇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