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的哨兵可以在数据库里查到照片、姓名以及死在哪一场战役当中,由亲人继承奖励点数,而且编号永不录用。
现在自己唯一拥有的就是这些没用的点数,只要拿着它们就能去换很多东西,可这些点数他永远不会花的。
背包松松垮垮地背在杨屿的肩膀上,他下了楼,到了顶层的停车坪,戚洲已经在装甲车里等待了。
“举,举。”戚洲刚刚哭过,一点都不想去军校,可是爸爸说必须要去上课。看到杨屿下来了他才放心些,好在这回有人陪自己。
他在叫什么啊?杨屿听不懂戚洲发出的声音,只觉得这人可真娇气,有这么好的生活环境还哭。
戚洲坐副驾驶的座位,小手抓着自己的背包不肯放,背包上别着一枚勋章,是父亲第一场战役获胜的证明,上面有一只鹰。他好期待杨屿上来之后能和自己说说话,还主动把手里的小本子递过去。
小本子上,歪歪扭扭写着他的字。
可是杨屿看都不看,爬上了装甲车的后座,他没有再看戚洲,而是无奈地将视线下移。
他痛恨这个基地,所以连同没见过的同学和指导员一起痛恨,下定决心不交朋友,不和他们说话。可是即便自己不去理他们,单凭戴着的这个硬邦邦的口罩,所有人一定会笑话自己。
这一切,都是戚斯年害的。
“举……”见杨屿不理自己,戚洲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叫他名字的时候叫错了。要是被叫错名字,那确实是一件值得生气的事。于是他开始改变口型,将嘴巴撅起的幅度变了变,不明白喉咙如何出力,只能往外吹气似的感受发音。
“许,许,许。”他连续说了几次,由于听不见,所以他不懂一个道理。那就是哪怕嘴型一样,由于舌头摆放的位置不同、唇内侧发力点不同,说出来的音完全不一样。
他现在就知道自己嘴巴对了,是撅着的,撅起来就是杨屿的名字。
自己现在会念杨屿的名字啦。
军校都是住宿制,一周回家一次,赶上爸妈有任务,一个月回家的情况也有。一路上,戚洲倒是很乖,坐在副驾驶里时不时往后面看看,再把嘴巴撅起来,自己一个人闷头吹气。
等他吹出一个字时,就赶紧把嘴巴捂住,生怕杨屿发现自己在偷偷叫他。可实际上,就算杨屿听见了,也绝对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
沙漠里有很多基地,每个基地里很大,他们的车先是开进停车坪,然后等到又来了两辆装甲车才开始往下降。下降速度有点儿快,杨屿有些耳鸣了,赶紧用手捂住。
结果他这样一捂,一直偷偷看他的戚洲也像模像样地学他,用小手捂住耳朵。等到杨屿看他的时候,他又把手赶紧放下去。
你捂什么啊?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什么叫耳鸣。杨屿看懂了,戚洲虽然听不到,但是他总会模仿正常人的行为,挺冒傻气。停车坪这时候到了地面,光轮胎就有一人多高的装甲车猛地开出去,尽管魏苍的驾驶技术不错,可杨屿还是被震了一下。
他又瞪了一眼魏苍,怀疑这人是故意的。
魏苍迟早就杀死自己,他知道。而自己有能力之后也会杀他,魏苍肯定也清楚。
真正开出去,杨屿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基地。但是他不敢往前看,一往前面看,戚洲的脸肯定要转过来。他是小聋人,又不会说话,又不知道别人都说什么,唯一和别人交流的渠道就是眼神。
杨屿也发现了,他特别喜欢眼神接触,好像盯住了就能听见。只要自己一抬头,肯定能逮住戚洲的眼神。
而且戚洲的眼睛,特别亮。
眼睫毛长到……杨屿想找一把剪刀,偷偷给他剪了,看他无助地哭鼻子。
他只好转过身,从车后窗往外看,形形色色的人路过他们,穿着的衣服颜色都差不多。路的两边就是外露的金属,到处飘散着金属的铁腥味。
金属是有气味的,闻多了就能分辨出来。现在穹顶还没有打开,灯光却把基地照得恍如白天。后面还跟着两辆装甲车,每一辆都坐满了带枪的哨兵,看样子是专门为了护送戚洲,保护他的安全。
奇怪,戚洲只是一个小孩儿,去上军校,难道还会有什么生命安全的问题?需要这么多人保护?这个问题杨屿想不明白,就好像……戚洲随时随地要被人暗杀。
忽然,杨屿打了个激灵,难道除了自己,还有人想要杀他?
也有可能,毕竟戚斯年的手里都是人命。杨屿没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而是继续看着窗外的建筑物,偶尔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警示牌,还有标注了这里是多少区的金属编码。
看来看去,其实每个基地都类似,都是用金属弄起来的,也没有什么新奇。杨屿昏昏欲睡,肚子也饿,脸上还硌得难受,最后疲惫得闭上眼睛,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去沙漠看一看。
去沙漠里,也要带上自己的录音熊。
等到他睡醒的时候,已经到了。
这所军校的大门比杨屿想象中威严,裸露金属和钢筋水泥像基地里面单独建设的小基地。杨屿揉揉眼睛坐直,不愿意自己刚睡醒的样子被魏苍看到,但是也能猜出一二,这可能是军官的孩子们上学的地方。
门口站着两排成年人,有男有女,他们居然穿着正式的制服,都是等待迎接戚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