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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1页）

弘策简直觉得头疼，上年他还没离京时他母亲就提起过，没想到现在还没忘。八成觉得他敷衍她，儿子靠不上就托付别人，她是诚心叫他没脸。

他有些尴尬，解嘲道：&ldo;我这妈，什么都爱图个新鲜。先头也和我闹过，我是觉得太早置办了不好，有意的拖延她，她心里不痛快了，结果找你来了。&rdo;言罢拱拱手，&ldo;三哥受累了，真不好意思的。&rdo;

弘赞道：&ldo;自己兄弟，说这个忒见外了。咱们换个位置，我府上有事托赖你，你帮不帮？你也劳累，我能替你分担的就带过了，回来踏踏实实歇阵子，养足了jg神头好办案子……说起案子，温禄的儿子都不在了？&rdo;

弘策道是，&ldo;折腾得不成样儿，最后全得瘟疫死了。&rdo;

弘赞迟迟哦了声，&ldo;可怜见的，当初还和温汝良一块儿打过布库呢……那这个案子就此搁置了？&rdo;

他看他一眼，弘赞一副悲天悯人的表qg，瞧着和温家兄弟jiāoqg颇深的样子。弘策呢，是个口风极紧的人，不该说的话任谁也别想从他嘴里套出来。温家兄弟&ldo;硕果仅存&rdo;，这个消息能不能瞒过当初要算计他们的人？答案是肯定的。京里人办事，不外乎一级一级吩咐下去，最后一级必定是到皇庄上。皇庄上人偷偷摸摸贪小利，算计岔了对上不好jiāo差只得敷衍，说死了，全栽了。毕竟路太远，上头不可能亲自查看，事qg就糊弄过去了。他这里得的消息没有扩散，京里即便在他身边埋伏人也没用，这会儿任谁问都不能透露，再亲近也不能。因模棱两可道：&ldo;听万岁爷的意思是不叫查了，毕竟事qg过去这么多年，人证没了，物证也难找，再继续下去也是白cao心。还不如撒手，省得耗费人力做无用功。&rdo;

&ldo;原该是这样。&rdo;弘赞听了笑道，&ldo;朝廷那么些事儿，军机值房里折子摞得山一样高，眼巴前要紧事不办，成年旧案揪着不放，把新案子再拖延成旧案？万岁爷是第一等明白人，孰轻孰重拿捏得细致着呢。既这么你也省心了，好事儿。时候不早了，先前招你进养心殿侯旨，你去吧，我也上衙门了。改明儿挑个时候，咱们兄弟一道吃顿饭。&rdo;边说边扬了扬手，&ldo;回见。&rdo;

弘策道好，目送他出了左翼门，转身见养心殿太监上前迎他，打个千儿仰头道：&ldo;给十二爷请安！万岁爷宣呢，请十二爷随奴才来。&rdo;虾着腰在前引路，把人引进门都安置好喽，笑得两眼眯觑成一条fèng。转身从小太监手上接了托盘儿斟茶递上来，讨好道，&ldo;奴才着人给您准备了上好的明前龙井，您细品品？主子这会儿在南书房见人，十二爷略等会子，主子说话儿就来。&rdo;

&ldo;二总管受累了，一回来就听说您往上窜，还没给您道喜呢！&rdo;

他是开玩笑，人家却听得臊眉耷眼，哟了声道：&ldo;我的好爷，您还是叫奴才路子吧！什么二总管呀，奴才几年道行？屁大的人在您跟前挺腰？有话您吩咐，伺候您是奴才的荣耀，奴才这二总管，到天到地受主子和十二爷驱使。&rdo;

他勾出个稀薄的笑，低头看杯中茶叶，一片片针芒似的，滚水泡过之后笔直竖着，或高或低悬浮在那里。他呷了口，颔首道：&ldo;今年的贡茶不错，不像上年似的莲心里搀雀舌，还打量人瞧不出来。&rdo;

路子赶紧奉承：&ldo;十二爷是茶祖宗，一点儿没说错，怪道万岁爷有好茶都邀您共品呢！&rdo;

他没回话，静静坐在那里，只管盯着茶叶发起呆来。

皇帝进门的时候正见他愣神，那些政务早在前朝jiāo代清了，如今只剩兄弟间家务事。也不多言，到他跟前站住脚，手里厚厚一叠册子递了过去，&ldo;里头全是三品上官员的闺女，有名有姓有画像。瞧瞧吧，看哪个合适，领回家暖被窝去吧！&rdo;

☆、第62章

他扫袖打了个千儿，恭恭敬敬接过册子却没翻动，又恭恭敬敬搁在一边了。脸上表qg很从容，声气儿也从容，叫了声皇兄，比手请他坐。

兄弟俩隔着一张香几坐下，皇帝打量他yu言又止，心里纳罕，&ldo;这是怎么了？北边去一趟，遇见事儿了？&rdo;

他抬眼瞧天颜，很快耷拉下眼皮来，摇摇头又点点头，弄得皇帝不明所以。

&ldo;原来挺慡利的人，怎么突然积糊起来了？这摇头又点头的，什么意思呀？&rdo;

他自己也笑了，&ldo;我是病糊涂了，把您也蒙圈了，罪过。今早上和六阿哥说了会儿话，听说要给他指福晋？&rdo;

皇帝背靠着围子舒展了下筋骨，朗朗笑道：&ldo;有这么回事儿，怨他自己不长进，课业学不好，他额涅教训他两句他就呲牙，把他额涅气得不轻，说赶出去得了，找个媳妇儿收拾他，这才有指婚一说。要不年纪到底还小，十三岁懂得什么责任大义啊，弄一福晋，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回头天天闹，再上宫里告状来，朕想起来就头疼。你们呢，也到年纪了，以前忙办差是个借口，现在不成了。畅chun园里催得紧，今年jiāochun发话过来，让好生的挑，该指派的都指派齐全，老爷子愿意看见你们成双成对的。&rdo;说着起身，转到鱼缸前瞧那两尾锦鲤，指尖捏食儿一抛，看鱼嘴在水面上吞吐，缓声道，&ldo;老十三的脾气你知道，牛犊子似的，说要指婚就反了，非得自己挑。文武大臣府上的不合意儿，求阿玛别约束着他，他要上外头找去。老爷子一听肯定不gān，说你找个傻子也往家领，玉牒都成话本子了，爷俩后来就杠上了，老爷子气得两天没吃饭。&rdo;

弘策倒有些意外，&ldo;两天不吃不喝哪儿成呐，身子受不住。&rdo;

皇帝摆了摆手，&ldo;不吃饭有点心，饿是饿不着的，不过表明一种态度，bi老十三就范罢了。&rdo;

&ldo;那弘巽怎么说？&rdo;

&ldo;死活不乐意。&rdo;皇帝叹了口气，&ldo;说老爷子要是有中意的，自己接进畅chun园就得了，别捎带上他。这不是拿他买办法嘛，现在就看你的了。&rdo;

弘策略挑了下嘴角，有恃无恐才敢正大光明对着gān，他从小有妈生没爹疼，指婚算恩典，所有人都料他不会拒绝吧？

他的手指慢慢摩挲佛珠坠角，也没什么笑模样，只说：&ldo;恐怕要叫皇上失望了，我原想过两天具本上奏的，眼下既然提起了，越xg儿回明了吧！我遇见了喜欢的女人，想和她白头偕老，这趟指婚是不能领命了，一则不想有负她，二则人家姑娘都是爹妈的心头rou，到我这里空得个位分，混得局外人似的，彼此都不好过，何必呢！&rdo;

他说得直接，皇帝也听明白了。本来男人大丈夫顶天立地，到了qg关跟前气xg全消，不是什么没脸的事。他是过来人，能明白老十二的心思，当初自己和皇后就有过一段波折，所以提起谁和谁两qg相悦，他总是抱着乐于成全的态度。

&ldo;既这么也好，姑娘出身倒是其次，只要人品相貌过得去，请皇后掌掌眼，该定下就定下吧！&rdo;又问，&ldo;是谁家的姑娘？京城人还是外埠的？&rdo;想了想又补充一句，&ldo;今年多大？属什么的？属相要紧，两个人过日子不能你冲我我克你。女人旺夫，爷们儿在外才能顺遂。你别说朕迷信那些个，其实细想想，多少有点儿道理。&rdo;

不必说，他的这套理论出自皇后之口。皇帝刚开始是务实派，相信一双铁拳打天下，对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很不屑，可架不住有个人天天在你耳朵边上念叨。女人喜欢研究命理，占卦呀、筹策，拽着五十来根蓍糙在那儿分合。他有时候站在边上看，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光知道他的皇后爱玩儿这个。横竖她把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算贤内助，这位贤后说了，就是因为属相合适，两口子才过得那么舒称，于是他信了，把这话照搬过来教育他兄弟。

弘策一个一个问题琢磨，不是答不上来，只是觉得不好开口。定宜给他出了个难题，旁的都好说，人不在，是最不容易迈过去的坎儿。

他思忖了下，吮唇道：&ldo;她今年十八，属羊的，京城人。算是官宦人家出身，只不过家里没落了，一个人很过了十几年苦日子。我行走了那么多地方，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娘，遇见再大的波折都不埋怨，乐观豁达又能gān，远不是那些千金小姐能比的。&rdo;

皇帝一听这描述觉得耳熟，简直就是素皇后的翻版。他就喜欢姑娘能gān，当初皇后做管教姑姑那会儿，文能玩虫武会驯鹰，连昆皇后的父亲去世都是她帮忙打理的丧事。女人不矫qg不做作显得有魅力，一下就撞进他心坎里来了。到底是亲兄弟，虽不是一个妈，筋脉里奔涌的血是相同的。他觉得弘策很有眼光也很讨巧，和谁像都不及和皇帝像，这得少走多少弯路呀，算他有福。

皇帝脸上微微露出笑意，&ldo;听着是个好姑娘，你说她能gān，都会点儿什么呀？&rdo;

他想起她的手段，那股自豪从眼波里流淌出来，一一细数着，&ldo;会做chui鼓手，给红白事chui喇叭、会推独轮运粮食、会调理鸟儿、会上树摘桑果儿……还有更胆儿大的，给刽子手捧刀做学徒，打扫法场盖血搬尸首，没有她不能gān的。&rdo;

皇帝目瞪口呆，本来以为皇后那样的算比较了不得的了，没想到老十二口味那么特殊。转念想想又不对，&ldo;这么说来出身不是差点儿，是相当差。你从哪儿寻摸到这么个人，怎么还能学徒做刽子手？大英律法不容亵渎，一个女人掺合进去，上头人都是死的？&rdo;

其实外人听了确实难以接受，眼看着皇帝要动怒，他忙圆融说：&ldo;皇上体天格物，这世上有人活得苦，远超过咱们的想象。咱们生在帝王家，锦衣玉食自不必说，她呢，家败之后亲戚嫌累赘，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她，她自小无父无母跟着奶妈子过，奶妈子家里有哥嫂男人，怕她不方便，就把她打扮成男孩儿拉扯。既然顶着男孩儿的名头，gān的自然是男人的活儿，她再不qg愿也得活下去，她没有做错。我今天和您坦诚说，是心里依赖二哥。我……没有办法。&rdo;他垂下头，说到难过处微微哽咽，&ldo;我想对她好，让她以后过得从容些。我也不会娶别人，只要是迎福晋，人选必定就是她。这回不因为指婚迫在眉睫，换做平常我也要奏请，求皇上把她指给我做福晋，我们夫妻生生世世感念皇上大恩。&rdo;

这怎么可能，简直是异想天开！皇帝再体人意儿，也不能允许这样微贱的人混淆皇室血脉。没错儿，先头是说过不问出身的，但他的最低限度是身家清白。穷点儿没什么，王爷不指着福晋带嫁妆来周济，哪怕家里爹是个六七品小官也不打紧，好歹诗礼人家嘛。老十二现在配的是个什么？姑娘家自小男人堆里混大还有好儿？市井出没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恶习，越是活得艰难心眼儿越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拆不穿她，往后擎等着把家宅闹得ji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