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喘息一阵后,魏迎的眼眸中出现痛苦而又悲愤的神色:“仲渊哥哥,我是那么那么喜欢你,但我宁可你从未来过忘归,那么爹爹和大家就都不会死……”
看着萧仲渊渐渐苍白下去变得毫无血色的脸,她咬着唇终于将那淬着毒液般的狠话吐了出来:“如今我只是恨极了你,都是你的错……”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将她的字句浸没地支离模糊,她狠狠抓着萧仲渊衣襟的手慢慢松开了,终睁大着那双曾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睛在萧仲渊的怀中不甘地死去。
萧仲渊阖上她的双目,将魏迎的头轻轻枕在魏叔身上,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四处依然是一片厮杀声,漫天的火光,散发着妖异红光的夜空……喉头腥甜,竟吐了血,头痛欲裂,浑身似浸在炙火中焚烤。
是啊,如果不是我的痴心妄想,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忘归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世外桃源净土,而他亲手毁了这片宁静。
如果不是他吹奏清心音压制妖毒的话,是不是忘归的村民就不会死伤如此惨重?他们还有能力和仙门诸人一搏,是他剥夺了他们反抗的尖牙利爪。
仙门的人似乎也没错,在那一片喊杀声中,你不杀人,可能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他忘不掉魏家妹子临死前的模样,她曾经那么仰慕他的眼神里如今却满是恨意:如果不是你带他们来,他们就都不会死,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萧仲渊几乎崩溃了,在妖毒发作之前已昏死过去。恍恍惚惚间,一个人影接住了他,似乎有人将温热的液体灌入自己口中,随着那液体流入体内,迅速抚平了体内嗜血的躁动……
再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相和柳房间的床上。金灿的阳光将那一树蕉叶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之上,微微晃动,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一切似乎都那么祥和美好。萧仲渊觉得自己身体乏力,头痛欲裂,那么恐怖而真实的记忆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则噩梦呢?
有推门而进的声音,他赶紧闭上眼睛。耳畔响起萧术和秦戈的声音:
“渊儿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凭着他的灵力修为不至于如此,他没事吧?”
“萧门主无需担心,仲渊只是因为忘归之事太过哀恸伤了神思,身体并无大碍,我已经喂他服下本门宁神补气的丹药,便是几天不进饮食,也不会伤其根本。”
“早知虞渊仙门医术斐然,就有劳秦门主多多照顾开解渊儿了。唉,毕竟他从小在忘归生活过,发生这样的事情确实对他是很大的打击。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萧门主客气了,谁也不曾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能等时间冲淡这一切了。”
“你是渊儿的至交好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亦可以喊我伯父。”
秦戈立马毫不见外地喊了一声:“伯父放心,仲渊我一定会悉心照顾。”
萧术离开之后,不久似乎又有一圈人陆续过来探望了一番,秦戈就如同萧仲渊家眷一般迎来送往,表达感谢。最后听的烦了,趁着秦戈送人出门之后,萧仲渊直接劈手在门外落下一道阻挡结界,他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听任何声音。
秦戈拍着结界喊道:“仲渊,你连我也不想见了么?你有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说给我听的。”
萧仲渊缩在被子里,依旧陷在深深的自责中。勉强回应道:“谢谢你,秦戈,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好吧,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就在你隔壁,你若有任何想说的,我随叫随到。”
萧仲渊睁大着眼,怔怔地望着床顶发呆,眼眸红肿,不时仍有泪珠从眼角流下,流入鬓角,渐渐濡湿了枕巾。他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他只想闭着眼睛昏睡过去,无数次睁眼无数次强迫自己继续装睡,幻想着只要醒来就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已。
也不知这样睁眼闭眼交替了多少次,直到昏昏沉沉,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阿渊,你都这样不吃不喝躺了三天,你……”是君扶的声音,他从盛京回来了!
第73章彼此之光
被中的人半晌没有动静,才半个月的时间,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君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需要时间静静,如果你还不想说话,那我离开……”
忽然被中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君扶的衣袖,萧仲渊的头依然埋在被子里,但那苍白修长的手如同拽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拽紧了君扶的衣袍边缘。
“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你设置的这个结界唯独我才能进来是不是?”君扶除了外衣袍躺了下去。
由着三日没有进食的缘故,萧仲渊的脸色如今苍白的厉害,但眼睛也肿的厉害,一片红肿,不再是三月桃花菲菲,而是红梅碾落成泥。眼下一片青白,估计也是根本没怎么睡的缘故。
此时萧仲渊如同幼小的兽汲取着温暖,他低低道:“我想找个人说说话,但又不想其他人看见我这个模样。”
他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你曾说,人族和妖族之间的战争无可避免,而我却执意信这三千红尘众生所愿皆如忘归。我以为有了第一个忘归,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至九州之内世界大同,三界和平。”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连同声音也透着虚浮无力:“然事实证明终究是我太天真了,是我的盲信愚蠢害了忘归全村人的性命。你知道吗,我在忘归虽然只呆了两年,但在我心中却早已视他们为我的族人亲人。如今我一闭上眼,就仿佛听见他们在火中哀嚎的声音,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理想化了。如果不是我,至少这世间还能有这样一片净土,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是我亲手将这世间唯一的净土毁去了。魏迎说她恨极了我,只怕不止是她,卫村长,福婶,还有林佑,所有忘归的子民都恨极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