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出营地多久,顾延终于扯住姜荻后领,让他背抵着一棵栎树站好。
姜荻挤出一声呜咽,束手束脚,哭得像一只拧出水的海绵宝宝:“延哥,给个机会呗?狼人杀都能留遗言呢,我冤死了也不能白死啊。”
顾延没睬他,抬眸看树冠,姜荻跟着仰起脖子,骇然看见枝叶疏落的栎树上,吊着十来具尸体,树枝如铁钩穿透琵琶骨,脖颈弯折,双臂低垂,脚尖朝地,密密麻麻仿若榕树的气根。
灯光一晃而过,这些人死去多时,血肉如风干的腊肉干瘪皱缩,眼眶凹陷,晚风穿林打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操!”姜荻祭出一串国骂,跪倒在地,额头淌出冷汗,金发一缕缕黏在鬓角,哑声央求顾延,“大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别让我死在这鬼地方!”
山风凌冽,顾延的轻笑似有若无。他放下煤油灯式样的露营灯,踢一脚开关,周遭骤然被黑暗淹没。
姜荻抓着草皮的指尖一紧,想也不想就团身一滚。但姜荻的反应在顾延意料之中,下一刹,就被人踩住后腰,龙牙骨刀一声清啸,毫不犹豫向姜荻的脖子砍去。
“啊——!”姜荻无声地尖叫,四肢百骸的血液沸腾,一股剧痛自尾椎涌向天灵盖,仿佛有支电钻在由内往外钻。
他痛到打滚,一圈,两圈,浑身沾满草屑,从耳蜗里挤出一缕黄烟,转瞬间化为实体,须尾俱全,头扁身长,赫然是一只黄鼬。
姜荻适才醒过神,泪茫茫仰望顾延:“你不杀我啊?”
顾延唔了声,踢踢姜荻的屁股让他起来,刀尖挑起黄鼠狼的尸身,瞥一眼姜荻的肚子,陷入沉思。
“这玩意儿……”姜荻喉头滚动,“是营地里那只?”
“不好说。”顾延查看完尸体,又用龙牙刀将其劈为两截,眼看着它化为齑粉才继续说道,“四枣山是黄四娘娘的堂口,有多少徒子徒孙,尚未可知。可能一二十只,也可能漫山遍野都是。”
姜荻打个寒噤,抱着胳膊向顾延道谢:“刚才它上我身了,对吧?多亏有大佬在,不然……”
被黄大仙上身彻底操纵意识会有什么下场,姜荻再清楚不过。运气好点被顾延一刀了结性命,运气差些就会被吸去全身精血,沦为行尸走肉。
“凭什么啊?”姜荻懊恼,“我明明依照规则,天黑后连帐篷的门都没出,怎么还能被黄大仙缠上?”
顾延沉默片刻,回答:“它欺软怕硬?”
“……”
我谢谢你啊。
姜荻后退几步,凝望悬于栎树上的干尸群。他才被出马仙上过身,体弱气虚,和干尸们空荡荡的眼眶对上时,就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仿佛黝黯的山野间,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他看。
“是考古队的人?”姜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