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一岁多,胎毛稀疏的小孩儿蹲在一旁,脑袋歪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咧开嘴说:“陪我玩。”
“玩个屁!我真是日了狗了。”姜荻深吸一口气,猛地蹿上树,随后像鼯鼠一样展开四肢和尾巴,跃下墙头,划出一道柔和的弧度。
他脚下一崴,单膝跪地,若不是以黄鼠狼的身子而言,称得上是帅气,可惜耍帅了没两秒钟,身后就传来破风声。
姜荻就地一滚,避开一只牡丹印花的搪瓷大面盆,惊怒地抬起头,就见杀马特青年安小五狞笑着问:“安国柱家的大仙?”
嘭!嘭!嘭!
面盆接二连三扣在地上,姜荻吱吱叫着,四处乱窜,沿墙根跑,把安小五引去前院。刚才那位妇人也来捧场,推开大门,指着姜荻破口大骂:“就是这只耗子!打死他!”
姜荻气急,钻进院子,又是滚又是躲的,终于,他停在窗台下,停住脚步。
“跑啊,怎么不跑了?”安小五呵呵一笑。
姜荻瞥向院里的鬼婴,冲安小五这反应,就明白过来这家伙应该还是人类,居然什么也没看到。他挑衅似的吱吱大叫,说话间就要梅开二度攀爬上树。
安小五的搪瓷脸盆砸过来,姜荻闪身躲开,听到咣当一声响,下一刻,就见那群鬼婴一个摞着一个,朝安小五伸出青紫的小手,肢体涌动交缠着,仿佛一座小山。
安小五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周遭的气温低了好几度,以为是姜荻在搞鬼,嘴上不干不净起来。
一个鬼婴攀上安小五膝头,扒着他的衣服,爬上肩膀。安小五通体发凉,恐惧至极,声带似乎被堵上了,挤出嘶嘶的气声,嘴巴一张一合,不住向姜荻求饶。
婴儿的头不大,挤进安小五嘴巴里时还是费了些功夫,他莽着劲去挤,直到安小五的嘴角裂开,口腔粘膜外翻,痛呼着,淌下带血的哈喇子。
姜荻别过脸,再次爬上树杈,深深看了小院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回到安国柱家时,天已经黑了。
姜荻身心俱疲,仙家不用吃饭睡觉,但他的精神委顿,实在绷不住,走到鸡舍边,抵挡不了野性的呼唤,赶走一只抱蛋的老母鸡,睡到干爽的鸡窝里。
不睡还好,一睡着,他就梦到了黄四娘娘。总觉得有个红衣裳的女人站在草窝边,正垂首看他。
姜荻知道是梦,并不很怕,念完八荣八耻,就想唱国歌。但他一套驱邪大法下来,黄四娘娘居然动也不动,没伤到分毫。
都说恶鬼自有恶人磨,姜荻装得凶神恶煞,大声骂:“姐,让人缓口气不行吗?你是大仙不用睡觉,你清高!”黄四娘娘被他这番话一堵,阴嗖嗖的气势竟当真弱了几分。
少顷,姜荻像从在水缸里憋气的状态中陡然苏醒,大口喘气,圆耳朵抖动。他一转头,就看到顾延,正环抱双臂一脸无语地盯着他。
姜荻被鬼婴追得满大山跑都不觉丢脸,这下子,却有种底裤被掀的感觉,臊得慌。他吱吱问:“你不是在山里吗?来村里干啥?这么突然。”
顾延听不懂仙家言语,此时却无师自通,他把姜荻拎起来,拍拍身上的鸡毛,沉声说:“你一直没回营地,我不放心,就下来看看。”
姜荻狐疑,歪头一瞧,顾延锋利的眉尾落了道血痕,伤口不深,但看着血淋淋的,飞斜入鬓。
啪叽,姜荻一爪子呼过去,顾延也没料到他这么没谱,躲闪不及,嘶了声凉气。
“下山的时候,遇到了那头熊。”顾延解释说,“莫问良和翟斯语都受了伤,刘文光……没了。”
姜荻瞅顾延神情冷峭,眉宇间有戾气,就知道其中另有缘故。他拍拍顾延胳膊,软软凉凉的爪垫搭在他小臂凸起的青筋上,示意顾延抱他出去。
顾延站在鸡舍旁,把下午发生的事捡重点说了一遍。
下午三点,高句丽王陵。
“顾延,都第四天了,你有想法没有?”莫问良叼着烟,一下接一下地抛掷打火机,“我们都快把神道每块砖摸遍了,都没找到进入墓室的暗门,再继续下去,不是原地打转么?”
顾延手持八卦镜,盈盈金光亮起,光滑的铜镜中心荡起涟漪。有这份道具在,玩家们不再受幻象影响,接连两日都是直接从盗洞摸进墓穴中心的神道。
他睨向刘文光,后者太阳穴冒出冷汗,讪讪道:“我记得就是这儿啊,不会错。”
莫问良冷笑一声:“他妈的,昨天下墓,也是你说走这条神道能重新回到黄四娘娘的阴庙。有意思,阴庙的出口和入口,怎么就被你一个人发现了呢?”
“莫哥。”刘文光直打冷战,刘文婷害怕得躲到他身后,“我知道你们怀疑我,但做人要讲道理讲逻辑。而且,我们一行七个人,才第四天啊,就剩四个人了,不能窝里斗啊。”
莫问良脸色阴沉,翟斯语重伤,还有被二度上身的嫌疑,和已被上身的姜荻一块被绑在营地,眼下手脚俱全的玩家只剩下他、顾延和刘家兄妹。但翟斯语是他公会的二把手,结局未定,轮不到刘文光多嘴。
“你带路。”顾延冷冷撂下三个字,按住莫问良。
历经四日惊吓,刘文婷已与刚入游戏时爱说爱闹的性子大相径庭,她颤巍着跟在刘文光后头,把着他手肘,不敢去瞧背后两个男人晦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