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卿似笑非笑:“怎么,只许你大晚上溜出来,就不许我跟着?还是说,你背着老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微光打在侧脸上,五官轮廓逐渐浮凸而起,就像一幅无可挑剔的美人画像——她和“夏怀真”共享同一张皮相,却不会让人觉得难以区分,因为“夏怀真”总是胆怯地垂着眼,因为出身背景和阅历有限的缘故,缺乏某种正眼看人的底气。
“苏曼卿”却完全相反,不管对面是谁,她都有底气端着下巴。虽然站在贫瘠封闭的小山村里,每一步却像是凌波而来,哪怕是在凡尔赛宫里走红毯也不会露怯。
年轻枪手不由自主地眨了下眼,像是被某种奇异的光灼痛眼球,居然一步一步往后退去:“没、没有……就是去看一个朋友。”
苏曼卿:“朋友?你怎么会有朋友?你不是除了老板,谁也不放在眼里吗?”
杀手支支吾吾:“我、我是替老板去探望一个朋友……”
苏曼卿看出他为难,没过分紧逼,反而保持着背手身后的姿势,转身往沈愔的方向走来。
沈支队赶紧往暗角里挪了挪,生怕离得太近被那长了顺风耳的杀手发觉踪迹。
不过这一回他多虑了,因为自打苏曼卿出现的一刻,杀手的全副注意力就都被吸引走了。他快步追上苏曼卿,一只空着的左手试探地抬起,似乎想拍上这女孩肩头,却出于某种顾虑,不敢落到实处:“你要回去了吗?”
“不回去,”苏曼卿嘴角含笑,语气却是冰冷的——不知是不是沈愔的错觉,总觉得那语调莫名耳熟,“今晚月色这么好,还有槐花香,我想再溜达一会儿。”
杀手快步跟上她,想和她并肩而行,又没这个胆子,只得始终保持半步的距离:“你一个人吗?”
苏曼卿眼角似笑非笑地一眯,从他脸上掠过,目光末端像是带了两把欲罢不能的小钩子,搔得人心痒难耐:“要不然呢?”
被这样的目光若即若离地扫视过,正常男人的反应一般只有一个,杀手取人性命如切瓜砍菜,也未能免俗:“晚上不安全,我陪你吧?”
可惜苏小姐毫不领情:“你陪我?是陪我还是监视我?”
年轻杀手藏在口罩下的脸登时涨红半边,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没那个意思……”
苏曼卿压根不屑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山间气候多变,一股暖流撞见水汽丰沛的山风,居然下起小雨来。雨珠断线似的打落,消失在苏曼卿鬓角发间,女孩鬓发飞快打湿,一绺一绺紧紧贴着姣好的额头。
杀手下意识一掏衣兜,掏完才发现出门时太匆忙,居然忘了带伞。他只得吭哧吭哧地递过一张手帕,犹犹豫豫地劝道:“下雨了,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苏曼卿没接手帕,也没说回不回,而是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咱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了吧?”
年轻杀手和紧随其后的沈愔不约而同一震。
“你们闹出这么大动静,警方不可能不彻查到底,一查下去就会发现,那么多涉案人士,线索虽然纷繁庞杂,交汇点却只有一个,”苏曼卿幽幽地说:“一个可能是意外,两个或许是巧合,可再一再二不再三。一旦警方的大部队开到,那就是关门打狗——这个小村镇就是关在笼子里的那条狗。”
杀手眼神闪烁了下,没吭声。
“老板的生产基地有不少,但是能直接辐射西山市的只有这一个,”苏曼卿不疾不徐地说,“他是打定主意弃车保帅了吗?”
年轻杀手把这话放在脑子里咂摸过几遍,没分辨出情绪波动,只得觑着她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西南的大城市不止西山市一个,咱们的销货市场也不止一个中国——听老板的意思,大概是打算离开一段时间。”
藏身暗中的沈愔眯紧眼,电光火石间,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小子所谓的“离开”不单单是离开西山市,而是离开国境!
可他离开了,被他劫持的人质呢?
苏曼卿对身后的“尾巴”恍若未觉,怕凉似的跺了两下脚,高跟鞋跟溅起细碎的水花,将沈愔无意中弄出的动静滴水不漏得遮掩过去:“我听说玄阮这条丧家犬一直在谋划东山再起,还在东南亚市场放出不少流言,有这回事吗?”
她没追问国内局势,杀手登时松了口气,笑道:“你都说了玄阮是条丧家犬,又何必跟他计较?反正都是些陈词滥调,切,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他要真像自己说的那样
苏曼卿低下头,将一缕浸湿的头发拨拉到一边,沉吟片刻,忽然低声笑道:“不错,人们怎么说不要紧,质量是最关键的,在我看来,辞藻再华美,倘若品质跟不上,也是外强中干!”
杀手虽然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奇怪,不过黑皇后的喜怒无常在集团内部是出了名的,他唯恐一句不慎惹恼这位脾气古怪的主,嗫嚅着不敢多说。
悄悄跟在后面的沈愔却心下雪亮,倏尔顿住脚步,又是留恋又是不舍地凝视着那女孩逐渐远去的背影。
只听她甜美又清冽的声音从夜色深处传来:“那个姓葛的最近在做什么?又在背后唧唧歪歪?”
杀手赔笑道:“她就是这么个脾气,你不用搭理她,反正她说什么,老板也不会放在心上……”
苏曼卿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我也不想搭理她,可她总是来碍我的眼……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