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愔半偏着头,侧脸被白痴灯光勾了个边,显得冰冷又锋利。与此同时,他一只摁住办公桌缘的手慢慢挪动到身后,指节不易察觉地扣紧了。
这是他本该一早想到、却刻意忽略的细节——当年吴兴华女儿的绑架案就像一块强力不干胶,将警方的视线牢牢黏在兴华制药身上,从而一步一步揭露吴兴华强□□女、制毒贩毒,以及将知情人杀人灭口并伪造成吸毒过量致死的罪行。
由于幕后主谋没找到,当年那桩案件的内情并未公开,知情人屈指可数。如果诱拐葛欣和劫持王雨凡的嫌凶真是在模仿那桩旧案,那么沈愔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嫌疑人只有一个。
而她几分钟前还在用沈支队的电脑玩空当接龙。
沈愔闭一闭眼,只是短短几秒,已经理清了思路。
“不排除这种可能,”他沉声道,“从目前来看,幕后嫌凶很可能是在用这种方式迫使警方盯住葛长春……但是当年的案情没有公布,所以这个人很可能是兴华制药的知情人。”
薛耿揪皱起眉头,从怀里摸了根烟,没点火,只是闻个味:“这样,我把当年的卷宗调出来,将案情再梳理一遍,看有没有遗漏的知情人?”
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思路,换做平时,沈愔一定二话不说地批准了。但是眼下,最有可能的“嫌疑人”就住在他家里,他本能的不想让那女孩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中。
“绑匪发给曹宁一段视频,技术队正在紧急分析,”沈愔一只手揣在裤兜里,淡淡地说,“先去看看他们有没有发现吧。”
技术主任袁崇海本就有泄顶趋势的头差点被自己挠秃噜了,几个技侦组的小伙子围着电脑屏幕来回折腾了俩小时,有志一同的愁眉不展。
薛耿瞧见这阵仗,心里先凉了半截,只听沈愔面不改色地问道:“怎么,有发现吗?”
“我们逐帧逐帧看了,只发现这个,”袁崇海拖着沈愔凑到近前,冲一个技侦吩咐道,“把方才那段调出来,声音放大。”
下一秒,婴儿声嘶力竭的哭声针一样进耳朵。
沈愔瞳孔骤缩:“等等,倒回去再放一遍。”
技侦往前快退十几秒,又把背景音放大,这一回,沈愔和薛耿都听清楚了,嘈杂的背景音中混合着尖叫声——但那不是恐惧或者愤怒的尖叫,而是某种刺激到极致、实在按捺不住,只能通过尖叫发泄奔流无处的情绪。
“这声音……我怎么觉得在哪听过?”薛耿皱眉思忖,总觉得答案呼之欲出,只是隔着一层隐隐绰绰的窗户纸,分明触手可及,却总是差了一点。
沈愔沉吟片刻,突然抬头:“是游乐场!”
袁崇海眼睛一亮,用拳头猛捶掌心:“没错,就是游乐场!应该是过山车或者跳楼机之类的游乐设施!”
然而他眼睛里的亮光很快变黯,苦笑道:“本市的游乐场少说有四五家,一个个排查,得查到猴年马月?”
沈愔正想开口,技术组的门忽然被人撞开,丁绍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沈队,有新发现!”
沈愔循声看去,只见丁绍伟从身后揪出忐忑不安的许舒荣,将人往前一推:“你查到的线索,你自己跟沈队说。”
沈愔的目光顺势落在许舒荣身上。
他自认表情不算严厉,对着许舒荣这样的小姑娘,还格外“温和”了几分,可小许警官还是被他盯得战战兢兢,冷汗不要钱地往外冒。
“我我我,我查了小区当天的进出监控,没发现可疑对象和车辆,但是四月十二日傍晚六点十三分左右,有一辆急救车进入小区,大约耽搁了二十多分钟离开。而迷晕曹宁、诱拐张雨凡是发生在六点二十左右,时间对得上。”
许舒荣壮着胆子偷偷打量沈愔,见他不动声色,在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后,甚至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许舒荣仿佛得到了无言的鼓励,底气登时足了,昂首挺胸道:“我问过小区保安,四月十二日傍晚确实有一辆急救车进入小区,说是本市一家儿童医院接到急救电话派来的,还留了住户的地址。”
她话音一顿,语速飞快地说:“13栋904!”
王晨家的住址!
沈愔倏尔转头:“搜索本市游乐场附近的儿童医院,快!”
“我就说,视频里那小孩哭成那样,怎么都没人发现不妥,如果是儿童医院就说得过去了,”丁绍伟连蹦带跳地跟上脚步生风的沈愔,嘴里兀自絮叨个不停,“都是差不多大的小屁孩,多一个少一个不会有人留心,绝了!”
“主谋一定是儿童医院的员工,所以他才能调动驻扎医院的急救车,”沈愔接上话音,“马上出发!”
他正要下楼,却被丁绍伟拽住胳膊肘,一把提溜回来。
沈愔诧异回头:“怎么了?”
丁绍伟严肃地看着他:“小夏呢?”
沈愔:“……”
糟了,忙着查案,居然把这茬忘了!
“刚才薛耿来找我,我让她先出去,现在……”他有点茫然地看向走廊尽头,“不知道去哪了。”
“别找了,我刚才看到小夏被简容拖走了,”丁绍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是你让人姑娘在办公室里等你,结果你转头就把人忘了,沈队,做人不带这样的啊!人家姑娘又不是你养的宠物,由着你呼来喝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