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安这边,既然跟氏族豪族撕破了脸,那之前的一切安抚的手段就全弃了,横竖这仇是结下了,如果不能完全压制住他们,让他们缓过势头来,则后患无穷。
那就乘乱出击吧。
这些人家的底子都不清白,此时查来,定能查出些东西。
徐知安与老同知商量了一番,同知暂时没定主意,回府想了一宿,心下一狠,干了。
隔天就带人赳赳昂昂的去了这几家氏族家里,说要普查人口,重量田地……
那些还躺在床上养伤的家主们听得此言,顿时一头栽下床来,心知破家之难,已在眼前了。
……
天气愈发转凉,到了该腌酸菜的时节了,地里的大青芥长的好,砍了之后得用绳子绑着放在担子里挑回来。
新来的三个女孩子都有名字,一个叫黄栀子,一个牛雀儿,一个叫江佃伢,胆子都小,身子也细瘦,手脚却勤快,听说家里要腌酸菜,早早的洗了菜瓮,又烧好水,等着地里干活的人将菜送回来。
院里有条不紊,玲珑倒显的多余,索性也不掺和了,由她们自己做去。
她披了件衣裳,揣上半兜子瓜子,去前院的大门口找老吏说话,事实上,她也没心思做事,只想在这里等着结果。
老吏稳的很,他从屋里挪了两个小竹凳,一个给玲珑,一个自己坐了,然后咔嚓咔嚓的开始嗑瓜子,一点儿都不急。
他不急,玲珑也不急了,这人老油滑,整个南浦的事门儿清着,只是人不问他就不说,有时问了他也不一定说,只管守着门,晒着太阳,喝着小酒,挪着日子。
也难怪徐郎君与他相处的来,他这作派,与随瓮是一般样的,都是心里装着一肚子货,神色半分不露,扫地僧一般的人物。
瓜子皮嗑了一地,嗑的人也渴了,老吏又闷不声儿的去后院提了一壶开水过来,倒了一碗,慢慢吸溜着喝。
玲珑没磕瓜子,口也不渴,倒是坐的发了困,扯了把披风后面的大斗帽遮在头上,就靠在墙上小憩,也不知是太阳晒的舒服的缘故还是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这一靠,都是真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就听老吏邦邦邦的敲了几下烟斗,含糊着说了句:&ldo;回来喽。&rdo;
玲珑一下子就清醒了。
第103章略
这一趟行动,极为迅速,未等许多人反应过来,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身上有人命关司的,都入了大牢,等日后处置。
四个家族,查抄出山地水田几万亩,而在衙门在录各户不过区区三千亩,其中还有几千亩之数是纳在有功名的读书人名下,不曾征得一分之毫税赋。
徐知安和一众属官商议后决定:那些未在衙里录契的田产,如果主家以银钱相赎,则可归还,但赎回去的田产必上在衙里上契,每年的粮税课赋要按量缴纳;如果主家不愿赎买回去,则衙门会对此产业进行公开售卖,并且写契,日后的新地主也要按时按量的缴纳粮税,不得借故拖延。至于之前一直隐瞒未缴的税赋,只追缴三年内的额量,三年之前的,网开一面,不予追究。
那几家听了此令,真真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进腹里,田产乃是立族根本,若没了田产,家族就难以维继,为了不使硕大的家族在顷刻间分崩离析,那些家主们只能掏出大量的银钱将田产赎买回来,上了契录,补交了三年的税赋……就这么一遭,各家都如受重创,大约几年之内是恢复不了往日荣光了。
而经了这么一遭,一贫如洗的官衙公库里总算有了些东西。
刘同知拿着自已的辛苦钱,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有了这些钱,他们就能买到合用的农具和更换武器了。按着徐大人的规划,要推行民垦,还得推行军垦,垦了田地,养上牲畜,以后的守备军所再不受上面的掣肘,他们完全能自给自足。
反正徐大人在任时,各寨多半是不会发生附乱或暴动之害,如此一来,守备军就会轻闲很多,完全可以半农半军,累是累了些,总比脑袋别在半腰上强出许多。
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呢?
平民百姓最怕的就是,日子不太平,人祸是一个,天灾也是一个,蜀中也不是年年风调雨顺,一时旱了,一时涝了,还要发生些地动山火,真要太太平平的年景,却是许多年都找不出一个平顺年了。
灾景频繁时,人们也就习惯了,涝了就往山上走,旱了就去江边讨生计,出了山火就往山脚跑,总能想出个逃命的法子。只地动确是没法子的,只能听天由命,好运气的人能活下来,没福气的,没就没了……
好在许多年没遇着地动了。
才说着今年还算平顺,一场大雪就猛猛的降了下来,温度也骤降的利害,秋衣穿身上一点儿隔不住寒气,屋檐下的雨水瓮结了厚厚的冰,火塘的火一直不敢熄,屋里还是冷的受不了。
玲珑将所有冬衣都翻了出来,急着打发人给徐郎君随娘子送去,家里几个女孩子的冬衣也单薄,回屋能缩在火塘边取暖,出了门,都缩着肩膀似受冻的鸡崽儿一样,看着可怜的不得了。
这时候也管不得许多了,凡家里能收拾出来的厚衣裳都拾掇出来,给几个女孩子分着穿。
这天气太寒冷,船夫挑夫都歇了,江边也结了冰,人在边上行走悬的很,一不小心就得滑进江里,这样寒的天,掉水里上来必是要生一场大病的,这一病,说不准人就没了,索性先歇几天,待天气回温冰雪化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