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许多人见了徐郎君都在暗自抱怨:你可真把我坑苦了啊!
徐郎君这会儿倒不急了,慢条斯理回道:你尽管自去么。
去什么去,家眷都来了,没的来回折腾,再说他们若此时走了,余生难安。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罢。
那些婶娘们与随娘子不一样,她们就是如今时代的妇人,很温柔内敛,没甚大主意,听丈夫和儿子的话,但管家理事却是一把好手,毕竟,家里有个好游玩的丈夫,若没几分手段,还真就撑不起一家子的衣食住行。
说来容易,但真想起其中的艰辛,一众婶娘们恨不得向彼此大倒三天苦水。
最后总结:这辈子就罢了,索性也熬出来了,若有下辈子,绝计是不愿嫁给这样混账的人。
一群混账们无言以对,只得无奈摸摸鼻子捋捋头发,只当没听见自家妇人的责骂之语。
啊,这个,自家妇人么,骂便骂吧,私下里打几下也是有的,且不理她们,改日再哄,眼下么,喝酒喝酒……
聚了两日,各自带着老妻及家下人回寨里了。婶娘们原是不愿走的,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磨的,原本不愿走的人都给他们带走了。
徐郎君和随娘子这次没走,而是换了个新来的游学书生去寨子住一阵子,等家里事毕,徐郎君再回寨子。
这头,楚嫂子男人听了随娘子的建议,码头那里雇人建一所货仓和铺子,县里也盘了一个铺子。今年用人的地方多,雇人盖新铺子的事先往后挪一挪,等人手缓过来再盖新铺子。
他家大小子和媳妇两个就在县里守铺子,平时卖个针头线脑的,平价的土布和从江南来的松江细布棉布,顺道收些山货,药材香料的品相好些也收,土布也收,腊肉也收,竹篾制品也收,但凡能换成银钱的物什都收,不过是从价钱上分高低罢了。
楚嫂子的男人就在码头那里做掌柜,管着整个南浦商行的调配买卖。
黄家商号来的也快,他们与随家是一样的行事,建货仓租铺子,与官府接恰商贸之事。
这是徐知安和一众属官的事,玲珑不能插手,她能插手的只有随家商队。
随家商队以前是走新疆伊犁一带的,会带回来许多玉石珠宝及皮子,这也是随家商号的主要财务来源,而商队进入南浦后,领队的人就有些发愁了‐‐南浦没有可以支撑商队行走的主打商品。
像以前,商队从宁波府装了丝绸茶叶等物一路往西北走,过西宁后就会抛售一部分其他货物,又换些当地的物资往伊犁去,到那里用物资换上玉石皮子等,再一路回来,皮子放西安府,玉石运回江南,这一来一回,也不知要倒转多少回货,但唯一不变的是,茶叶和玉石,因这两个都是硬货,路途中换了就要亏钱,行家都不会这样行事。
从西安府转去两湖之地与转成都府可是大不相同,两湖富庶,西北的物品到那里很能卖个高价,香料的价格尤其高,这样的话,商队就能得很大一波利益。而转来成都府,路途艰难就不说了,最难的是,香料玉石在这里都不好卖,山货药材香料也不算多稀罕,收了之后再运到江南,估计利润也不如北地香料来的多。
但凡找出两个别的地方都没有的货物来,商队多转这一道路途就亏不了。
随家商队与黄家商号又不一样,两家的行货不同,商路也不同,南浦这条路明显更有利于黄家商号。
如今的难处不是与黄家商号抢货,而是寻出几样重要的货源来。
南浦有什么呢?南浦看似什么都有,实则整合一看,什么都不足,只山货一项的利润,实在撑不起商队进蜀的成本。
于是情况变成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就再建一只商队,专门负责南浦的各项事宜,原来商队的线路不再改变。
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这支商队从南浦收了货出川,再直接北上,通过西安府继续往北走,到蒙古地界去交换物资。
用山货盐巴香料土布染料换回皮子羊毛,草原上的皮子羊毛都不值钱,多换些回来,南浦百姓的冬天也能好过些。
至于挣不挣钱,自然是能挣些的,不过利润大比不过玉石香料就是了。
不亏着就行。
总得一步步来么。
徐知安那里与黄家商议的也是这个,最前期的利润肯定不高,但南浦这地儿气候好,能种桑树也能种茶树,不过是以前被盘剥的狠了,百姓连一日三餐和裹身的衣裳都落不到实处,也就无所谓种树养蚕纺纱织布了,都只奔着活命去了,哪管日子要过成什么样。
如今却不能只管让百姓这么没头脑似的奔活命了,得让他们活的像个人,得打从心里有个奔头,能吃饱饭,冬时有裹身的衣裳,进进出出有双护脚又保暖的鞋子穿,四时八节还能吃顿肉……
看似这样简单容易的事,以前多少年,却无一人帮他们做到。
上位者一直说民为贵,大抵是一句欺哄的话语罢了。
民若为贵,如何能活成这个样子而被诸官视而不见呢,可见,圣人的道理也只是道理罢了。
黄家商号看过南浦现状,也是心里发愁,不过看到冶炼炉后,双眼立时亮了。
只这一项,黄家商号来此就不算亏了。
但现在,铁石的生意在别的商号手里,你也想要的话,就得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