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眼下这光景可算好哩,太平嘛,天要不闹灾,咱就能活下去嘛,
有经验的老农不免担心说:&ldo;一春三个月少下雨,就怕这雨都在夏天打了堆儿,一打堆儿噻,就要发洪嘛,隔那么一两个年头就发一次山水,去年没发水,怕是今年要发哦。&rdo;
边上的人不甚在乎的说:&ldo;发嘛发嘛,天老汉儿要发水,咱们能咋个办喏,反正也冲不走咱。&rdo;
&ldo;人没事,地里的庄稼可就毁喽。&rdo;
&ldo;我又没种稻谷,管他毁不毁噻?&rdo;
玲珑就问:&ldo;每次发的山洪可大?&rdo;
&ldo;大嘛,轰隆隆就从上头下来了,黄泥河一般,看着可吓人哩,不过咱这道儿不怕,水都往那河沟里去了嘛。&rdo;
&ldo;有没有过泥石流?就是雨将山冲塌了,朝山下淹过去……&rdo;
&ldo;有过啰,鸡儿公山头那头就是山塌了才成那样儿,原先还住几户人家,山一下来,都埋里头喽,人就不敢再往那里住,不过土地软的很,树还少,好种田,丫头寨的人翻过半条山也要在那里种庄稼。蜀米长的好哦。&rdo;
&ldo;怕不怕呢?&rdo;
&ldo;怕,嗯,也不怕,咱没甚家当,人活着就是家当,只要人没事,旁的都不算啥子事。年年都是这么过的,习惯啰。不习惯也没办法是不?天要下雨,你能咋办?&rdo;
是呢,能咋办呢?横不能对抗着,只能想法子将伤害减到最小。
摘了花椒叶子,又掐了些正好能吃的菜苔,就回家了。
徐知安又去了那几个大些的寨子,与他们商量关于修路的各项事宜,如今商队进来了,路更要修的好些,容易出山也容易入寨,过河的路要搭桥,攀山的路要凿石,有些地方的路要修个年才能修通,费时又费力,即便如此,还是得修。
这一去,没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随家商队却已经准备出川往西安府去了。
从南浦到西安府是有陆路的,要往西到贵州,然后再北上,但随家商队不愿往贵州去,那里的乱事一直没结束,路上有风险,就想着还是从渝州转走西安,只要赶在梅雨季之前到达西安,这批货物的折损就会少许多。
赶早不赶迟呢,一切打当好了,立立索索的就走了。
黄家商号也要进京,还是要赶在梅雨季之前抵达豫冀之地,这批货的折损才会小些。
玲珑指着几个女孩子将家里存的干货都仔细装好,又从外面收了几十斤,折合近二百多斤的山货打包成捆,又打包了些衣裳布匹,连同给顾祖父及众兄弟姐妹的信件,都让徐大船送到黄家船上,一并捎去京里。
维梌和方妹夫要赴京赶考,冀中应该也有人进京,索性将东西都一道捎回去,让维枃看着给各家分吧。可惜茹婳在太原府,路程太远,好些东西都捎不过去。
忙的时候无暇想念,真想起来,又觉心头难过的很,有许多话要说,真写的时候,又是落笔难提,唯不过纸短情长一句,再说诸事安好,人也安好,勿忧勿念。
商队一走,徐郎君入山了,阿依寨里有了先生,徐郎君就想去别的寨子转转,会会两三个月没见面的老朋友们。
这人率性的很,行事也干脆,说走就走了,背上背着衣服吃服,手里拄着一根登山杖,衣摆往裤角里一绑,腰间挂了个装水的葫芦,喊了一个向导,与家里招呼了一声,就立落的走了。
可真是神仙样的人,难为他怎么在这凡尘过了几十年。
那父子俩不在家,玲珑婆媳两个在家也随性,有时会去山下看看水田,与插秧的农人说说话,有时会在街上走走,喝一碗擂茶,来来去去的,大家也都认识了她俩,不似先前般畏惧,还会时不时的打声招呼。
或是去夫子家转一转,与她们两个说说话,顺便将刘芳儿也带上,这姑娘与陈家订了亲,性子还是有些野,带过来让高夫子教一教。
一个是教,一群也是教,几家嫂子眼睛亮,一看刘芳儿往夫子家跑的勤,就将家里只会乖巧坐针线活儿的小姑子也打发了过去。
许夫子可嫌弃玲珑多事,她俩本来自自在在过日子,结果就来了这么多女孩子,这些姑娘可不比她厚脸皮,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可不是为难人么。
玲珑只能笑嘻嘻安抚道:不必十分用心,只教她们些常礼就好,都是水灵灵的小姑娘,看着可让人高兴,有她们在,你们也不致太过寂寞么。
高夫子不言,只管与随娘子喝茶,许夫子冷哼一声,撇过身不理她了。
不过倒是将小姑娘们收下了。
育幼堂里又来了许多女人和婴孩儿,这年头人命都不值什么,好好一个人,一场病没了,或是进山被野猪拱了一下,没了,或是从树上摔下来,没了,总是会出各种的意外。男人一没了,留下来的妇人孩子总要过的更艰难几分,若是再遇着什么过不了坎的难事,一家子活活就得逼死了去。没法子,为了活下去,只得投身育幼堂,只想弄口饭吃,先将性命顾及住。
弃了的婴孩还是多,但凡送来,就要接着养着,开春又加盖了几间房子,分了十来亩田地,这一堂的老老小小,好歹是有了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这些孩子不止要活住了,还得养成了才行,不过如今她们还小,有足够多的时间等待后面为她们所做的一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