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肯定是托词,夜班医生都很珍惜休息时间,特别善于利用碎片时间进行最大程度的休息,这是他们随时保持精力体力面对突发情况的秘诀,即便是刚忙完,妈妈也该躺在床上,而不是干巴巴地坐在桌前。
她在发呆,或者,在沉思,在怀疑,在疑惑不解。
在痛苦……
“什么时候知道的?”池跃只能询问。
妈妈垂着单薄眼皮,稍微沉默了一下,很快就回答他,“刚上班……我以为是来就诊的,挺着个大肚子,自己一个人。”
池跃脑袋嗡了一下,“大肚子?”
父亲曾经亲口承诺,绝对不会留下那个孩子。
“嗯!”妈妈苦笑了下,“她说都六个多月了。”
池跃的手又开始微微发抖。
躯体反应永远都比语言中枢迅速,他还没找到既能充分表达愤慨又显得合理克制的词汇。
妈妈反而握紧了他,“也没说多久。没吵嚷,没吸引谁的注意,还是要脸的。”
此刻什么情绪都压不过池跃的心疼,他扑进妈妈怀里,双臂紧紧抱住妈妈的腰,态度确定声音含糊的说,“不管她!妈!她……他们爱怎样怎样,和咱没有关系。咱们不管!让我爸自己去处理,咱们……不要他了!”
妈妈摸摸他的脑袋,“是,不管。我都没给你爸打电话。是那个女的说我装糊涂,说你追过他们……所以问问。妈坐这儿想半天才想明白我儿子为啥要辞职跑别的城市上班,你这傻孩子,咋不跟妈说呢?”
池跃的眼泪一下飚了出来,他以为妈妈打电话给自己是质问是谴责,其实只是求证而已,他以为妈妈在责备他,其实却是心疼。
猝不及防的重创之下,当妈的人还在顾念儿子。
他在妈妈怀里哭得不能自已,想把这几个月的压抑愤懑全哭出去,心里有好多话想讲,却只能问,“你咋不接电话啊?吓死我了!”
“是吗?”妈妈似才反应过来,“我怕你爸打电话来啰嗦,静音了。上班的地方……是妈考虑的不周全,心里乱,也真的有工作忙……”
池跃不再吭声,抱着妈妈哭啊哭啊,把她胸前的白大褂都哭湿了。
“好了!”妈妈终于说他,“大小伙子,大半夜的,像什么样?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天又没塌。”
池跃也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像样,勉强收出抽噎,收回身体坐好一些,使劲儿抹抹脸上的泪,动作大得近乎泄愤,不是恨没在眼前的父亲,而是恨自己的软弱。
“咋回来的?”妈妈问他,“这么晚,打的车吗?”
“朋友送我回来的。”池跃回答,“就是跟您提过的沈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