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周旋了许久,袁枚体力不济,还是被尚修勉压在了床上,若非姜琰琰及时赶到,现已挺尸床上了。
袁枚立刻开了门,奔出门去喊人,姜琰琰将黑色线虫搁在了梳妆台上一个空置的玻璃瓶里,转头看着慢慢恢复血色的尚修勉。
屋内只有他们二人,姜琰琰开口:“你后悔吗?”
尚修勉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他直挺挺地侧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脖颈处还冒着血,他透过床脚对面的珍珠白梳妆台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看到十年前衣衫褴褛的自己,他背着一个遮雨的书笈,拖着一个旧板车,四根竹架子支着,铺拉着一张半旧的防水布。
他满脸雨水地回头看板车上病重的老娘,无力的安慰道:“娘,等进了省城,您的病,肯定能治好的。”
尚修勉常想,如果没有在城门口遇到载着袁枚的那辆黄包车,他如今该是什么模样?
袁家出钱,让老娘住进了最好的医院,一日三餐是在老家都不敢吃的白米饭,米饭下还卧了一个鸡蛋。
袁枚说,医院的账单,吃住的开销,都不用还。
尚修勉明白,这钱是不用还,这情,他得还一辈子。
尚修勉答应袁枚,他会用一生来偿还,彼时袁枚开心地伸手揽上尚修勉的脖子,娇嫩的小手箍着尚修勉的后颈,不老实地在他耳畔的碎发边撩来撩去。
“我就知道你喜欢我。”袁枚那时候笑得很开心,“你放心,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你继续读书,我让我爸爸给你出钱,读最好的师范大学,你毕业了,想当老师就当老师,不想当老师,还可以跟我大姐学着做生意,我都依你。”
老娘活过来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刚烈得跟块花岗岩一样的尚修勉却变了。
这不是袁家的错,也不是尚修勉虚荣。
怎么说呢,尝过了白米饭的乞丐,再让他回去吃糠咽菜,也会觉得糙喉咙。
楼下。
闻东坐在廊下的长条椅,看着远处的袁大少爷听了一管事的来报,眉色立刻拧紧了,笑容僵在脸上,手脚忙乱地又跑去找了另一边的袁家大姐,两人埋着头,一路商量带小跑,直奔了屋子里去,末了,还转头吩咐身后跟着的管事,关上了屋门,不让其他人看到或者进来。
闻东抬头看了看天,今日多云转小雨,远处的云像是被墨染了一般,黑压压地往这边赶。
要下雨了。
二楼卧室。
袁枚披了件白色蚕丝袍子坐在靠窗口的单人沙发上,姜琰琰站在她跟前,冷眼盯着床上的尚修勉,手边的圆桌,搁着那装着黑色蛊虫的玻璃瓶,蛊虫离了人体,渐渐失去活力,只偶尔蠕动一下,证明自己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