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黯淡的铅灰色珠子,上面还沾着血迹。
夏侯俨一见那珠子,脸色越发沉得能滴下水来,重玄有观天镜,归元有留影珠,本来昨夜的事死无对证,但他们显然是握着证据有备而来。
王宗主道:“幸而敝宗有个弟子拼着一死将这枚留影珠送了回来,否则死无对证,真相便要永远湮灭在黄沙里了。”
王宗主抬袖在珠子上一拂,便有源源不断的影像出现在三人眼前,正是凌长老连杀卢、白二人,又连杀两宗几十名弟子的情景,凌霄恒最后杀红了眼,浑身鲜血、眼放精光的样子真如邪魔一般,即便是留影也叫人不寒而栗。
影像并不长,夏侯俨连着看了三遍,捏着茶杯沉吟不语。
王宗主道:“夏侯掌门还有什么话说?难道还疑心这枚留影珠有假不成?”
夏侯俨斟酌道:“这段留影只有后果没有前因,仅凭一小段留影,恐怕难以定论。不知王宗主那位高足伤势如何?能否让在下当面询问一二?”
王宗主冷笑:“可怜那位弟子身中数剑,只来得及将留影珠送回,没说几句话便一命呜呼了。”
夏侯俨道:“王宗主节哀。不知高足是否说出凌霄恒下落?”
王宗主颔首:“凌霄恒杀人之后便驾着贵派飞舟向西方急驶而去,不见了踪影。”
夏侯俨道:“毕竟口说无凭,这留影掐头去尾,也许有隐情也未可知。”
王宗主凛然道:“贵派凌长老走火入魔残杀同道,还能有何内情?卢钧与白宣平两人性情不合,这是清微界众所周知之事,难道你想说卢、白二人会联手向凌霄恒发难?”
他顿了顿:“这话说出去,有人会信么?且就算卢长老、白长老两人对凌长老有什么冒犯之处,凌长老痛下杀手,还杀害两派数十名弟子,事实俱在留影珠中,可谓铁证如山。贵派身为九大宗门之首,号令清微,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魏宗主道:“王贤弟放心,重玄是正道魁首,夏侯掌门大公无私,决计不会包庇门人,纵容恶徒逍遥法外。”
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一言我一语,只逼着夏侯俨认下凌霄恒的罪过。
夏侯俨却始终不松口,只道:“此事干系重大,仅凭在下一人不能决断,且事实真相还需调查清楚,当务之急是找到凌霄恒当面问清事实经过,若真是因他而起,敝派自会严惩不贷,无论如何,敝派都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王宗主闻言拍案而起:“铁证如山夏侯掌门仍旧推诿塞责,在下也只好将这段留影公之于众,由全天下的正道来评说了。”
魏宗主忙道:“王贤弟别着急,有话慢慢说,我看夏侯掌门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凌霄恒不知所踪,总要给夏侯掌门几日调查清楚。”
王宗主道:“几日?”
魏宗主看向夏侯俨:“不知夏侯掌门需要几日?”
夏侯俨捏了捏眉心道:“敝派立即派人去西部洲搜寻,十日内无论能否找到人,都给两位一个交代。”
王宗主皱眉:“十日?”
魏宗主道:“王贤弟,罢了,夏侯掌门一诺千金,难道你十日都等不得?”
王宗主这才勉为其难道:“便听魏兄的,请夏侯掌门务必在十日内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三人商定了事宜,各自派人一同去西部洲沙碛中调查,先在赤地附近找到了出事的归元飞舟,只见舟上横尸遍地,宛如人间炼狱。
有的尸首已成了断肢残骸,那些还算完整的,大多都留有重玄六十四卦剑法的痕迹,甚至连重玄弟子身上也有本门剑法留下的伤口。
无论怎么看,都是凌霄恒犯下的罪行。
一日又一日过去,凌霄恒与那艘重玄飞舟无迹可寻,只有护宗大阵属于凌霄恒的那根“离”柱仍然岿然不动,昭示着镇柱之人仍旧活在世间。
十日之期很快到来,夏侯俨和章、许两名长老明知其中定有内情,但却无计可施,请了谢爻的示下,将凌霄恒从重玄除名,在宗门弟子间发布格杀令——昔日德高望重的一派长老,终于沦为人人得以诛之的邪魔外道。
……
接到格杀令时,姬少殷和冯真真等一干弟子身在白州。
当地有三只雄妖为患,他们已诛杀一只,还有另外两只有了同伴的前车之鉴暂时蛰伏起来,他们便在白州继续逗留。
收到格杀令时,几人正在客馆中歇息,姬少殷将玉简上的短短几行字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但觉头脑一片空白,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正发怔,门扇“砰”一声打开,满脸眼泪的冯真真跑了进来:“小师兄,你看到了么?”
姬少殷这才回过神来,眉宇间满是痛苦之色,他点点头:“刚收到。”
“凌长老怎么会……”冯真真道,“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不信凌长老会做出这样的事!”
说话间沈留夷也到了,她来了白州之后一直心惊胆战,本就憔悴,此时更是面如金纸,茫然道:“小师兄,真真,我们怎么办?”
姬少殷道:“你们先别急,或许有什么缘故,我先传音问问师父。”
他边说边捏诀,耳边很快传来夏侯俨的声音:“少殷,你们在白州进展顺利么?”
姬少殷一听师父的声音便知他身心俱疲,心中不禁一阵酸涩,只恨不能在旁分忧,他压抑住自己的焦急,尽可能平静道:“这里一切都好,师尊不必担心。凌长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