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殷平笑道:“你一开始不是很讨厌人家,现在倒好,成天往一块凑,我还听说那质子前些日子病了,你还去照顾他来着?阿羽,我从前病了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这么关心我?”
长笙说道:“人家质子不远万里的过来咱们北陆,那是客人,我照顾一下那是应该的,你帐篷里那么多奴隶,哪轮得到我插手?”
殷平笑骂道:“小没良心的。”随后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他猛地止住步子,说道:“坏了,我忘了件事。”
长笙问道:“何事?”
殷平将他手拉起赶紧往自己住处走,说道:“东陆那边今天遣人送了东西来,我把这事都给忘干净了”
长笙拿着那翠绿色的小盒子,心下只觉十分开心,他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就见里面躺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小泥人。
殷平看他那脸上已经偏向扭曲的笑容,挑眉道:“看看,殷康可真是什么时候都能惦记到你,哪怕离得这么远,还不忘给带了礼物过来,我就不一样了,他可从来记不住我的生日。”
长笙将那小盒子往怀里一揣,问道:“还有别的什么没?”
殷平耸了耸肩,“没了。”
长笙撇嘴道:“连封信都没有?”
殷平道:“信还得十天才来,你急什么?”
长笙没再理他,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回去之后长笙就因为得了殷康不远万里送来的彩泥人兴奋的睡不着觉,他想把那礼物放在枕边,可自己睡觉什么德行自己知道,生怕一不小心将那泥人给压坏了,后来想了半天,才决定搁在床边那摆着一堆奇形怪状物品的小木架上。
换了身衣服,长笙躺在床上,脑子里又开始寻思起明天到底去哪玩,翻了几个身后,忽然想起李肃经常喜欢捧着本书不是坐在桌前看,就是半依在床上看。
长笙又下床翻箱倒柜了半天,才勉强从角落处那椅子腿儿下面找出一本封面上的字早都已经看不清楚的书,心想着也装一装世家公子的样子。
一刻钟不到,书一下子顺着手滑了下去。
某孩子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嘴角银亮的哈喇子顺着脖子沾到被角上,偶尔响起几声不大不小的呼噜,震得床头的油灯猛闪了几下。
第23章
天气阴沉沉的,笼罩的整片草原迷迷蒙蒙,晌午的时候下了几丝小雨,给原本就冰凉的空气更添上几分寒意。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
长笙从宁阏氏帐篷出来的时候,如夫人打着伞走了过来,老人伺候了宁阏氏三十多年,从东陆到北陆,如今岁月已白了双鬓,年轻时候貌美脂玉的肌肤被年华洗礼的满目苍夷,尤其是五年前丈夫跟独子的相继去世,悲伤似乎将她原先挺直的脊背压的越发佝偻了起来。
“王子要回去啦?”她轻笑了一声,将大半个伞都举到长笙头上:“奴婢送您吧。”
长笙虽然是个大纨绔,可对着如夫人,就像是看到母马的小马崽一样温顺,轻轻道:“夫人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如夫人没有答话,只看着他笑,示意他不要拒绝。
泥泞的土隔着逐渐干枯的翠草将脚上的鞋溅的有些脏,长笙衣角下摆处已是湿了一片,天气越来越冷了,可如夫人身边的温度永远都是暖暖的,将他四周都笼罩的一片平和。
“听公主说,世子前些日子让人从东陆专程送了礼物给王子,这些年,到底世子最惦记的还是您。”
公主是宁阏氏从前在东陆时候的称谓,西汉的竞宁公主,如夫人喊了三十几年了。
长笙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那个爱不释手的彩色小泥人给如夫人看。
“倒真是别致呢,不曾在北陆见过,世子有心了。”
长笙问道:“夫人是不是想家了?”
如夫人温柔一笑:“奴婢的家就在北陆,就在公主的帐篷,天天都在自己家,何来想家一说。”
长笙不敢提起有关她丈夫和独子的事情,接过小泥人重新放回怀里,他说:“殷康最喜欢夫人亲手做的桃花酥,从前我跟他说,以后去了东陆就能天天吃到桃花酥,可殷康说他想念的不是桃花酥,而是做桃花酥的人。夫人,殷康是母亲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
如夫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水汽被丝丝细雨压了下去,两个人沉默的走着,半空中荡起的湿意比这细雨还冰冷几分,天际处是一片铁灰色,百里以外的邙山却清晰可见,高大雄伟。
就快到长笙帐篷的时候,老人从袖口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长笙手里,她粗糙干瘪的手从孩子细软白嫩的肌肤上滑过,留下一丝往生而过的恍惚。
长笙心里微微颤抖了一瞬。
如夫人含笑道:“今日是王子的生辰,东陆人讲究九年一个大坎,过了这个坎,往后就能坦途一生……王子如今已经九岁了,这辟邪的福包是我很多年前就替王子准备好的,世子和二王子也都有一个,不过王子放心,给您的这个,最好看。”
长笙有点想哭的冲动,喉咙处像是被什么人用大手攒住了一样,他压着胸口上动荡不安的情绪,小心翼翼的接过那个跟巴掌差不多大小的花花绿绿的福包,那是他最喜欢的颜色,上面还绣了两只可爱的青鸟,鸟儿一大一小,大鸟将小鸟护在羽翅之下,保它一世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