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一天之间,这两样九妹全占了。没法子,只得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庞大将军去了闻名不如见面的庞家。
开封府跟庞太师那点子纠葛,汴梁城三岁以上的黄口小儿没有不知道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九妹特意问张龙大哥借了身道士的行头,他们常在外乔装办案,这点东西还是有的。只是当他问她要做啥子时,九妹少不得编了个谎话,告诉他说柴玉进来清心寡欲,有心向道,自己这是借来给他提前瞻仰瞻仰的。
张龙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也没再啰嗦,很爽快的将衣服借给九妹。末了还不忘摇头叹道:“真真可惜了,柴公子那么一个金玉一样的人,竟年纪轻轻就看破了红尘,柴老王爷肯定很伤心,毕竟只有这一个独子在身边。”
听了此言,九妹肚子都快笑破了。只是她这人心地好,隔天见了柴玉难免有些良心不安。人家一介翩翩佳公子,给自己损成这样,也是不容易。为了弥补她内心的愧疚,九妹这一天都没跟他怎么唱反调。
早上,跟柴玉坐了车,径往庞府而来。他们到时,庞羽已等候多时了。因庞老太太崇道,所以她这样一个小道士来庞家拜访一点不显得突兀。
庞羽与他二人略作寒暄,便将其引进了大门。庞家的破天富贵,九妹早有耳闻。如今真的来了,反倒觉得那些赞美还不够格。不必说这幢幢亭台楼阁,也不必说那奇花异草,只是这后花园这小小的亭阁,请的都是汴梁城最有名的工匠所造。
造孽啊造孽!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够啊。见九妹一脸的欣羡赞叹,柴玉微笑道:“怎样?羡慕了吧?”
九妹哼了一声道:“看不起谁?好歹我也是官家小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他庞家再富丽,难不成还能赶上皇宫不成?”
柴玉嗯了一声,说道:“皇宫的奢华富丽自是无人能及,但这庞家的豪富却在京城是首屈一指的。恐怕不见得有第二家。”
他这话说的不起尘不带雾,可她总觉得里面暗含了点别的意味。
说着话,已来到了那侍妾的横死之处。据说,这侍妾名叫彩虹,以前是翠湖楼有名的歌人,庞羽前去听曲儿,一眼就给看上了。之后,来往了几次,庞羽见她性情温柔,又善解人意便在外买了宅子安顿下了。庞羽的正妻李氏是个嫉妒心极强的妇人,趁着庞羽征战在外,竟将彩虹弄回了家里。庞羽回家得知此事,很是发了脾气,但见李氏对彩虹很是厚待,也只得罢了。
前两日夜里,庞羽处理外公务正待去彩虹房中歇宿,却发现彩虹死在床上,脸无人色,活脱脱的一张人皮。他虽经见过不少人间惨状,但死者毕竟是自己的爱妾,还是着实吓着了。他当即想到了报案,可李氏告诉他,这是庞家的丑事,不宜闹大,万一里面有点什么隐秘呢?所以还是慢慢查访的好。
豪门那点事儿,多是不清不楚的,里面往往缠着不少不光彩之事,彩虹又出身风尘,庞羽还真怕这里面真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所以这才想起了九妹。可话说回来,普通的情杀倒也罢了,最怕的是这里面还纠着别的恩怨情仇,以庞家人的人品,万一怪到时怪她知道的太多,将她不明不白的害了,那还真是冤枉。
因此来庞府之前,九妹已打定了注意,这事能办则办,不能就找个借口唐塞过去完了。
她跟柴玉查看了那侍妾的尸首,确如传闻中那个变态杀手那般的作案手法。只是九妹还未见到前几具女子的尸首,一时也不好下结论,只得对庞羽说,待自己回去看看那几件案子的资料再给他答复。
庞羽眉头拧紧,说:“一切就有劳包姑娘了。”
“好说,好说!”九妹拱了拱手。
办完了事,天还早,庞羽硬要留下他们吃顿便饭。算起来,柴玉跟他还是有些交情的,想当年京城太学之中有一文一武两位人杰,一位是博古通今的柴大公子,另一位就算文武双全的庞大公子了。这两人脾气秉性不同,但却颇为投契,都有经世报国之念,常常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是整个京城都看好的大宋青年才俊。
可惜人生际遇半点不由人,柴玉因为家庭复杂的背景问题,一直被朝廷排除在外,而庞统就不同了。他老爹是大宋重臣,姐姐又是皇贵妃,这样出身的好青年,前途自然是一片大好。这两人在一起,谈论的无非是什么军国大事,像九妹这样一个小女子还是别参与了。九妹推说家里还有事,得早点回去。谁料,柴玉也顺杆子爬,说自己跟友人有约也不叨扰了。
庞羽见他二人都不肯留,也隐约猜到是因庞太师的缘故,也不勉强,笑道:“饭不吃,喝杯茶应当赏脸吧?”
见他殷勤如此,他们也不好硬辞,只得跟着往凉亭来,喝杯茶再走。
庞府的北面开凿了一片人工湖,湖上假山茂林,景色甚好。
他们一行人穿过回廊正要往浮桥上去,谁想偏在这时候,听见后院传来一阵打骂呵斥声。
九妹跟柴玉面面相觑,庞羽眉眼一沉,忙叫家人去看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阵儿,家人回说,是庞三小姐因一个匠人给她雕的像不满意,正在教训那人。
庞羽听了神情十分尴尬,对家人道:“你去跟三小姐说,就说我说的,把那匠人放了。她要再这样胡闹,我就定不饶她。”
这是人家的家事,有外人们在确实让人家脸上下不来。于是,九妹跟柴玉赶紧识趣的告辞,说下次在叨扰。
庞羽见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也不便留人家,只得让下人送他二人出府。
可九妹跟柴玉还未起步,就听里面一个女子说道:“听说柴公子来了,怎地也不告诉我一声儿。”话落,一个粉衣女子穿花拂叶而来,伸手还跟着一大群仆妇丫鬟,和一个弯腰驼背的青年男子。
庞羽见妹妹如此没规矩,轻声呵斥道:“越来越没规矩,见了客人见不知行礼。”
庞三小姐瞪了她哥哥一眼,笑嘻嘻的跟柴玉见过礼,又抬头轻蔑的的盯了九妹一眼,问她哥哥道:“这小道士是新来的?怎地我从未见过?”
九妹轻咳一声,赶紧赔笑道:“小人道玄,见过三小姐。”
柴玉见九妹装的像模像样,嘴角不经意的划过一抹弧度。
庞三小姐根本没将其放在眼中,只是笑着上前跟柴玉说话,瞭也没瞭九妹一眼。这女子看着好生傲慢无礼,要在平时,九妹绝不肯给这种人赔笑脸,但如今她怕人家瞧出身份,也乐得当个隐形人。
庞羽见妹妹只顾缠着柴玉,觉得丢脸,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你又出什么幺蛾子?”
庞三小姐不理他,皱眉指了指身后那个驼背年轻人骂道:“还不是那个给母亲做雕像的奴才。我让他给我雕个像,都好几个月了,还没完工。他如此怠慢,想来对母亲交给的事也是如此,我只不过让他长长记性罢了。”
那驼背年轻人面对责骂,苍白着一张脸,只是不说话。
庞羽道:“行了,你这大小姐脾气什么时候能改?”说着好言抚慰了一番,让那年轻人走了。
庞三小姐哼了一声,见哥哥扫了她的面子,赌气回房去了。
柴玉得了这个空儿赶紧拉着九妹出了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