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谢谢你。”
谢什么?江起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迷茫,鼻尖的清香和肌肤相触传来的体温像是温柔的海浪,拍打着她本就不牢固的心理防线,推开她三个字形成的意志在这个拥抱下几乎没有发挥任何作用,最后只变成抱住她,你也想抱抱她的不是吗?你也很想念她的不是吗?
想念虞归晚的声音、体温、气息,想念那些青春岁月里独属于两人的回忆。
江起云渐渐地放松了身体,嘴硬也好,故作冷漠和无所谓也好,可这些好不容易武装搭建起来的防御,在虞归晚出现后就一点点破碎瓦解了。
江起云在心底唾弃这样的自己,毫无长进,面对虞归晚永远都是手下败将。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将手放在虞归晚肩侧,轻轻地推开她,“明天还要早起,早点休息。”
主动离开这个温暖的拥抱后,江起云背过身去,双手插在外套衣兜,脊背不复刚才那样笔直,弯了一些,显得步履有些蹒跚。
虞归晚看着江起云消失在路口拐角,轻轻叹罢一口气后也朝着家所在的楼栋走去。
树影斑驳错落,与树影连成一片的小区街道上,匆匆走过一戴帽的瘦高男人,临至巷口,男人眺望了一眼公安家属小区内,然后抬手压低帽檐拐入一侧的寂静小巷。
作者有话说:
江队心结解锁进程:30,下章回剧情线了
第26章正面交锋
虞归晚洗完澡后擦着湿软的头发走向阳台,隔着夜空远眺对面,此时正亮着暖色灯光的房间是江起云的卧室,窗帘将房间里的光景尽数藏起,只泄露出几缕暖黄光线。
虞归晚在编织竹椅上坐下来,身体后仰靠着椅背,放松身心享受着夜晚的宁静。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刚刚和江起云拥抱的画面,她能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就像包裹紧实的心裂了一条缝隙,但很快,那丝缝隙又被生长出来的坚硬表壳覆盖,包裹住了柔软的内里。
“为什么……要成为警察?”
“正式欢迎你的加入……”
思及江起云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虞归晚就忍不住低声笑,可刹那间江起云说过的另一句话闪过她的脑海,脸上的笑登时凝住。
“既然你已经不恨你爸爸了……”
不恨——
虞归晚瞬间打直身子,跑回房间拿出草稿纸簌簌落笔。
杀人是为了取人皮,碎尸是为了躲避警方侦查,人皮作画是变态的艺术追求,可为什么一定是以画画的形式?
冯丹青是在冯山水强迫下开始学习美术,按正常逻辑来说,他应该会对冯山水强加在他身上的理想感到抵触排斥,那为什么在杀死冯山水摆脱对方的控制后,仍然选择用画画来实现自我,证明自我?
把梦想寄托在儿子身上不得志的父亲,人格打压、挫折教育、家庭暴力,一切都像是雾里看花,在不知不觉间虞归晚也落入了惯性思维的陷阱,认为冯丹青一定是恨极了冯山水,才会杀父泄愤,甚至取皮作画。
而江起云的那句话却点醒了她,她一直以来忽视了另一个层面,人心何其复杂,情感又有多变幻莫测,爱恨喜怒在某些关系和情景里是会互相融合的。
冯丹青对冯山水只存在单纯的仇恨吗?还是具有更复杂难以揣摩的情感,就像是被驯化了的动物,在长达十几年的压抑环境中,丧失了独立人格,以至于即使摆脱了冯山水,但根种在心里的认知感知思维还是促使他要用冯山水追求了一辈子的美术理想来实现自我。
他最想向谁证明自己?是社会认同还是那个最渴望他成功的人?
纵析冯丹青生平所有的挫折打压全来自于冯山水,或许在社会上取得的成就,他人口中的赞赏并不及冯山水一个肯定的眼神和一句轻飘飘的表扬,这看上去像是一种悖论,人怎么会渴望获得仇恨的人的肯定和认可呢,但人性的脆弱之处也正在这里。
就像是心理学上的煤气灯效应,一方是煤气灯操纵者,即这对父子关系中的冯山水,在这段关系中,他扮演着那个绝对权威的人,具有说一不二的话语权,另一方就是被操控的作为儿子的冯丹青。
他的现实世界全是由冯山水来定义并掌控,同时冯山水将自己的理想赋予到了他身上,通过长达十几年的精神控制彻底完成对冯丹青的教养驯化,冯丹青无论是意识、前意识层面多么仇恨厌恶冯山水,但不被察觉的潜意识层面一定是渴望得到冯山水的认可的。
这个效应有个更为大众所熟悉的名称,即pua,pua不仅仅体现在男女关系上,还广泛存在于亲人,朋友之间。
pua正是利用了人内心深处渴望被理解欣赏和爱的需求,而这种需求建立在亲缘关系亲密关系中时尤为更甚。
虞归晚喃喃着:“冯丹青渴望的蜕变成功,不一定和他母亲有关,但一定和冯山水有关,他藏身的地方也有可能和冯山水具有密切关联。”
虞归晚在脑海里回忆着冯丹青的过往生平,将重点记录在草稿纸上,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室外的天虽已亮了,却因为天气不好显得暗沉沉的,虞归晚湿润的头发也已自然风干,柔顺地披在肩头。
她撑着额头,眼皮迟缓地张合,笔尖在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上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