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张士诚当年被大明名将徐达和常遇春困在苏州城整整三个月,苏州断粮,易子而食,张士诚比囚在苏州城,坚持不降,最后兵败城破,自缢而亡。
八十年后,张家后人孔雀孔缺两兄弟千里寻母,把母亲曹静绑架囚禁在孤岛,一囚就是五年。
风水轮流转,曹静逃出生天,孔缺却被亲弟弟给囚禁在密室了。
真是因果循环。
忠犬般的弟弟突然变成了狼,孔缺不甘心,“你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背叛了吴国,投靠朱明朝廷?”
孔雀说道:“大哥,吴国都灭亡八十年了。张家的后裔们也早就堕落了,为了争夺海上贸易利益,自杀自起来,这些年张家人杀的张家人比朱家人杀的张家人多出多少倍,父亲就杀死了他所有的兄弟,才有今日之成就——”
“住口!是叔伯们先动的手,父亲本打算退出的。”孔缺腿软,嘴巴不软,“你这个数典忘祖、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替你挡下那一枪!就不会变成不男不女的怪物。”
这件事就像紧箍咒之于孙悟空一样,百念百中,戳中孔雀的要害。
果然,孔雀犹豫片刻,说道:“我不会害大哥的,但我现在有要紧的事情做,事关母亲的安危,大哥稍忍耐几日,等我把事情办妥,自会找大哥负荆请罪。”
孔缺奋力挣扎,脚上的铁链子哗啦啦响,“你再不走,蔡眀姬和母亲一旦回到宫廷,你就永远走不了了。”
孔雀说道:“母亲不会揭发我们的。”
孔缺冷笑道:“一个抛父弃子的女人,你还天真的相信她,自作多情。”
孔雀叹道:“大哥只知道我们需要母亲,但大哥知道母亲想要什么吗?难道身为人母,就必须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满足孩子一家团圆的执念?母亲和父亲早就不是一路人了,就像油和水不相容,一碰就炸。何况我们现在也都不是孩子了,大哥小时候没能吃到嘴里的糖,长大了纵使买一车糖也弥补不过来的,何必呢?我还是相信母亲的。”
言罢,孔雀不理会孔缺在身后大吼大叫,合上了密室门。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孔雀回来了,他搬了十个大西瓜,一筐胡饼,还有几包肉脯进来,都是耐储藏的食物。
“这些至少够十天,我得空就回来看大哥。”
孔缺指着大西瓜,“连个西瓜刀不给,叫我什么吃?”
孔雀给了大哥一把用来裁纸的竹刀。“不要幻想锯开脚铐,等我回来。”
这竹刀杀鸡都不管用。
孔缺对弟弟怒目而视,印象中温顺得有些唯唯诺诺的弟弟变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你不回来,老子就要活活饿死在这里了。”
孔雀说道:“算算日子,父亲这次下西洋就要回来了,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一定会找到这里,你不会死。”
孔缺说道:“父亲回来,看到母亲没了,看他怎么收拾你这个白眼狼!”
孔雀说道:“又不是我弄丢的。”
“你——”孔缺怒道:“你居然学会顶嘴了!敢忤逆兄长!是谁把你教成这样的!”
孔雀沉默,关门走人。
从小到大,哥哥是英雄,是榜样,对他这个弟弟多有照顾,弟弟闯了小祸,也是大哥替他顶上,替他挨打受罚——反正两个人长得像。
父母看老大有担当,爱护弟弟,都叫他听大哥的。
他是真听话,是大哥的跟屁虫和应声虫,大哥也豁出性命保护他,为此受伤残疾。他心有愧疚,愈发听话,就连大哥要进宫当太监,由此把母亲强行绑架出来,他犹豫过,觉得不对,但也照做了,在那时候,他几乎没有自己的想法。
大哥只是在进宫时为了验明真身是个阉人才出现,把母亲曹静绑走之后,其余时间在双屿岛和父亲做海外走私贸易,每年顶多一个月在紫禁城。
三年内书堂读书,两年御马监当差,大部分时间都是孔雀一人。五年过去,地域的限制,孔缺渐渐失去了对弟弟的思想控制。孔雀不再唯兄命是从。
孔雀对海外走私贸易不感兴趣,只想将来分一点家产,回到大陆做正经买卖,把母亲接过去,过安稳日子。
因为前车之鉴,张家人为了庞大的家产和船队,争得你死我活,亲兄弟互相残杀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张家祠堂祭拜先人的香案上摆满了树林般密集的牌位,每个牌位背后都是一个逝去的生命。
大部分生命都是被身边的牌位干掉的,几乎没有几个人是老死的,刀口里上舔血的生活就是这么残酷。
朱家人围困苏州城三个月都没能灭掉张家人,张家人自己就要把张家人搞灭绝了。
孔雀不想将来和大哥为敌,早就做好了退出的打算。
孔雀先去拜访东厂厂公怀安,把纪太后赏赐给他的珍贵药材还有田地等等没有御赐标记之物都转赠给了干爹。
有地位的太监在紫禁城外都有自己宅邸,怀安还有老婆孩子——当然,是过继了兄弟的孩子,在宫里是奴婢,宫外是正儿八经的老爷。
看干儿子孝顺不忘本,怀安很高兴,摆了酒宴招待孔雀。
孔雀频频给怀安倒酒,乘着干爹喝高兴,说道:“儿子虽两次立了大功,得了太后和皇爷赏赐,但恢复记忆的太后却好似并不喜欢儿子在身边护卫,儿子的皮外伤已经好了,至今都近不得太后身边。儿子不知是什么原因,还请干爹多多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