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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ldo;请几位放心，那位郎君中毒很浅，再加身体强健，并无大碍。我已差人煎熬清毒解药并为他包扎，就是要几位再稍等片刻。&rdo;

&ldo;多谢杜大夫。&rdo;唐玄伊再度长揖。

陈县尉也打算入座陪等，谁料右脚才刚弯下，就有一人匆匆赶来，附耳对陈县尉说了什么。

陈县尉眉心一拧，&ldo;怎么这点事你们都办不好！&rdo;他骑虎难下地看向杜大夫以及唐玄伊。

杜大夫浅声笑了一下，&ldo;若有事，陈县尉先走无妨。我来进地主之谊就好。&rdo;

陈县尉还是有些犹豫，可也已经坐立不安，最终点头，起身揖礼说道：&ldo;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杜大夫随时差人去县衙叫我。另外，外面留了人，几位客等会儿离开时，跟他们说声便好，他们会护几位周全。&rdo;见唐玄伊颔首，陈县尉便转身离去了，不久，身影就消失在了这缥缈的纱帘中。

间陈县尉走了，沈念七觉得自己也颇为碍事，为了做个&ldo;贤内助&rdo;，念七很有眼力见儿地主动问道：&ldo;郎君，外面花开正艳，不知可否出去透透气？&rdo;她看了眼唐玄伊，又看向杜大夫。

唐玄伊先一步开口：&ldo;杜大夫抱歉，贱内一向调皮，大概是看花园甚美，有些坐不住了，不知是否方便……&rdo;

杜大夫笑着点头，&ldo;这是自然，花开自是要人赏，这位娘子如此欣赏我的花，该是一溪的荣幸。&rdo;

沈念七抿嘴微笑，看了眼唐玄伊，随即溜达着离开了。

陈县尉走了，沈念七也走了，这诺大之处，只剩下了唐玄伊与杜一溪两人。外加还有一名抚琴的男子，还是那曲《广陵散》，绵长而悠远。

这时，小童端来了煮茶的器具，杜一溪亲自为唐玄伊煮茶。

&ldo;方才陈县尉与我那小童说，几位是从长安来的贵客。&rdo;他亲自提壶替唐玄伊倒茶，茶水徐徐入盏，袅袅雾气伴着清新茶香，应情应景，&ldo;我身子自小薄弱，平身鲜少出去走动，所以每遇来客，都忍不住想问问外面的缤纷之景。既然还需等待片刻，不知客是否可以与我聊上一二？&rdo;

唐玄伊颔首示意感谢，端起茶盏，闻香，是难得一见的蜡面茶。

&ldo;其实大唐风景无论哪处也都大致相似，不过是亭台楼阁高矮不同罢了。真要说的话，让鄙人记忆犹新的，还真是到了岭南后遇到的一桩事。&rdo;他轻晃茶盏，饮了一口，离唇时，接道，&ldo;经过张德县时，鄙人曾见到了一具骇人的尸骨，其实做行商多年，饿殍浮尸哪一个没见过，但像今次见到的这般触目惊心还是头一遭，看了一眼，便几夜无法安睡。&rdo;抬起眸，无声看向杜一溪。

正在给自己倒茶的指尖微顿。

&ldo;尸骨……&rdo;杜一溪眉眼微露黯然，&ldo;身为医者，在岭南这种地方，看到什么样怪异的尸骨都不会意外了。岭南，本就是一座墓冢。客若打算在此多待几日，便不要讶异于此了。&rdo;杜一溪并没在露出特别的表情，就是这样，依旧盯着茶水流入盏中。

&ldo;看来，是鄙人大惊小怪了。&rdo;唐玄伊又饮一口，味略苦，涩在口中。

半晌，他看向仍旧在抚琴的男子，&ldo;杜大夫似乎很喜欢《广陵散》这支曲。&rdo;回眸重新望向杜一溪，&ldo;杜大夫很欣赏嵇康？&rdo;

杜一溪微笑，摇头，&ldo;不，不是嵇康。&rdo;他将茶盏放下，&ldo;而是曲中人，聂政。&rdo;顿顿，&ldo;聂政为报杀父之仇，忍辱负重，以曲入殿，孤身刺杀韩王。最终大仇得报，大快人心。&rdo;

唐玄伊长睫微动，不动声色地看向余下的半盏茶。

&ldo;然，曲中人大仇得报，抚琴者却含冤而死。&rdo;

&ldo;他活该至此。&rdo;杜一溪突然说道。

唐玄伊眸底撩过一丝光晕，&ldo;此话怎说？&rdo;。

杜一溪将茶盏轻轻放回案上，儒雅笑容上不知何时添了一抹凉意。

&ldo;嵇康不理世俗人情，专注于行，自以为大道，但最后又如何？还不是死于司马昭之手？若不能掌握权势，有才有德也不过是死后空泛碑文罢了。&rdo;

小童再次入堂，来收拾桌上部分茶具。

&ldo;那若杜大夫是嵇康，又当如何呢？&rdo;唐玄伊看了那小童一会儿，又问。

&ldo;我若是他……&rdo;杜一溪齿间略微用力，周围气氛忽然冷却了下来，冷得逼人，冷得宛如掉进了千年寒洞。

唐玄伊深望着他，似乎只要一点，再多一点，他就能从蛛丝马迹中了解到杜一溪儒雅外表下隐藏的什么。

&ldo;啊！&rdo;可就在这时，身旁小童突然低喊。

没拿稳的茶具忽然坠地，发出了一通&ldo;叮叮咣咣&rdo;的巨响！

&ldo;杜大夫，对不起！&rdo;小童惊吓，苍白着一张脸一个劲儿道歉。

杜一溪几乎是一瞬间恢复了最开始的表情。

他勾起了薄唇，对着小童温柔浅笑，&ldo;没事，你没伤着就好。&rdo;

只是须臾，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弦，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模样。

唐玄伊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也许还是太急功近利了，暂时，作罢吧。

一个用过的茶盏滚落，正好掉在了案几的正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