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情意,段景忱抚摸他的力道变得温柔,在缠绵悱恻中与他说起正事:“即便找到曹铮下落,查出当年真相,晏林党的人也不能轻易动用。”
一旦用了,他便是勾结逆党,谋权篡位,势必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走这一步棋。
现在他要用的,是手中另一个筹码。
“小棠……”他猛地将人从水中拉起来,极致时捧着脸忘情吻他,没舍得将他唇舌弄脏。
一身媚骨慵倦地趴在他胸膛上,方才的话他仔细听了,轻声问:“王爷现在有何打算?”
段景忱抱着他,轻声道:“太子利用户部贪污的款项中,有一笔是去年朝廷给中州修筑堤坝的拨款,那笔银子七成进了东宫的口袋,两成被各级官员层层私贪,最后到了中州官员手里的,根本连修坝的劳工都雇不起,只能强征徭役,采劣质用料胡乱修了一番,今年汛期,堤坝被冲垮,中州上万百姓受了灾,地方衙门堵不住这么大的窟窿,只能上奏朝廷,但太子从中阻拦,那上奏的折子始终递不到京师,父皇到现在还不知此事。”
他认真听完,问:“王爷是想帮中州官员把折子递到宫里?”
“不止。”段景忱道:“中州决堤只是其中一桩,这些年,太子结党营私,他手下党羽仗着他庇护,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所有罪名集结到一起,不知要牵扯出多少人,掉多少脑袋,我不信父皇知道真相,还会容他继续坐储君之位。”
既要出手,那便出全力,不要给对方机会翻身喘息。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笑,“王爷好厉害。”
段景忱别扭地看他一眼,“不想说什么?”
“说什么,棠儿又不懂这些啊。”
段景忱冷笑,“演得如此拙劣。”
他也笑,说他演就演咯,没什么想反驳的。
段景忱把他搂到身前,捏着他下巴,威胁地问:“本王的一切你都知道,你告诉我,你若想害我,我如何能逃过?”
他想了想,道:“那大抵是逃不过的,要不今日,王爷就别放过我了……”他一手放在自己腰间,指尖捏着衣带,极慢的动作缓缓解开,在段景忱耳畔道:“衣衫湿着好难受,王爷看没看够啊?我可以脱下来了吗……”
第23章
三日后,天光未亮,宣王府秘密来了人拜访。
正堂之中,段景忱端坐于主位,身侧坐着的是刑部尚书,另有一人跪在堂下,叩首行礼,此人年近花甲,风尘仆仆,形容憔悴,连赶了几日的路,身体有些吃不消,可眉宇间依旧满是坚毅之气。
这人是中州知府苏世昉。
段景忱正仔细看着他拟写的奏折,洋洋洒洒,竟有万字之长,其中详尽讲述了今年黄河决堤的原委,正是修筑堤坝的拨款被各级官员私贪。
参与了此案的官员,从京师到地方,都涉及了哪些人,分别吞了多少银两,他这折子里罗列得清清楚楚。
而令段景忱差异的是,这些参与贪墨的官员中,竟有苏大人自己的名字。
他所贪的银款数量,与高层相较而言算九牛一毛,可若是单独拎出来追究,也是从轻发落保不住乌纱,从重发落要掉脑袋的。
“府台大人,你为何会参与其中,可否解释一下。”段景忱道。
“回殿下,下官没有什么要解释的,这些年我在中州出任巡抚,贪污之事,参与过不止一件。”
段景忱合上奏折,“你冒险入京,为中州灾民请命,竟也是个贪官?”
苏大人瘦骨嶙峋的身体站得笔直,不卑不亢道:“谁说贪官就不能为民请命。”
如此理直气壮,倒是让段景忱觉得好奇,“哦?心系百姓之人又怎会以权谋私?”
“殿下,如果不能在立足,我又如何为百姓做事?”
段景忱停顿片刻,“你的意思是,贪赃枉法乃是官场的立足之道?”
“殿下要听实话吗?”苏大人迎上段景忱犀利的目光,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段景忱未接言,等着他继续说。
苏大人道:“譬如朝廷拨款十万两,经各级官员层层盘剥,到我手中还剩一万两,上头让我留下五千两,我若照做,既能得上级信任,也能给百姓留下五千两,我若不照做,第二日知府衙门便会换了人,到时,百姓便是连五千两的剩余也没有了。”
自古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不论多么清明的盛世,凡有利之事,必有人追逐争抢,而一旦手中握有权力,贪心更会无限膨胀,这世上的贪官杀得尽,人的本性却杀不尽,太过理想主义的人,无法存活于官场。
这些道理段景忱自然懂,不与苏大人争论黑白,他问:“府台大人既深谙为官之道,而今却又为何要行此破釜沉舟之举?”
苏大人双眸一黯,痛心道:“因为现在中州的百姓,非但连五千两剩余都没有了,还要从自己身上抽血割肉,去贴补官员捅出的窟窿。”他抬起头,浑黄双眼中有浊泪涌动,愤恨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是上万条人命,活生生的百姓,不是任人践踏的草芥。”
他将身上包裹打开,从里头抽出了一个卷轴,手腕一甩,巨幅卷轴在地上铺陈开,从正堂一直滚到院外,上头是密密麻麻的姓名和手印。
苏大人跪在地上,“下官受中州百姓所托,揭发贪官,为民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