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川是在她上脚要踹人的时候出来的,他不需要动手,只需要站在那儿,眼神扫过去,那几个小青年就溜溜全都散了,她没有踹到人,双手提着裙子要去追,最后被他拦腰塞进了车里,就彻底昏睡过去。
在半昏半睡中好像看到了贺南韬的影子,她模糊着眼睛伸手去抱他。他的呼吸先是落在她的耳畔,慢慢往唇角移动,她是在越来越接近的气息中清醒的。
他不是贺南韬,两人身上的味道不一样。贺南韬是温润的,他是清冽的。
在她侧头要避开时,他的呼吸停了下来,没有再进一步,她顺势假装又重新睡过去,靠回了椅背。就算闭着眼睛,她也能感觉到他长久的注视,在他目光的覆盖中,她焦躁渐起。在此之前,她就只知道他是贺南韬关系不错的朋友,他们一起吃过一顿饭。
最后是林琳打过来的电话,打破了这个困局,她假装被吵醒,他直起身子退回车外。
她以为两人都抹掉了那晚的记忆,不曾想他会这样直截了当,把这件事情摆在桌面上来说,不给她留一点装傻的余地。
程立川风轻云淡地继续往外扔炸弹,“我做这些,没有打算顶着贺南韬朋友的名义,你也不用给我扣这个帽子。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不需要道貌岸然的理由做遮掩。”
许燕觉得她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不该请他吃这顿饭,甚至一开始就不该接受他的帮助,不管是因为什么。
“我没有开始新…感情的打算。”许燕背不由地挺直,这样的对话显然没有在她的意料范围之内,而且她也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
“我知道。”
他自是知道,他见她穿过明丽的浅黄,也见她穿过雨后的黛青色,她是那样一个喜欢四季色彩的人,现在的衣服,只有一种颜色,从头到尾的黑。她的黑是为谁而穿,不言而喻。
“开不开始是你的事情,说不说清楚是我的事情。我没有强求什么结果,只希望在这件事上,我们都不要装傻。”
他起身,“饭我就不吃了,茶我收下,算是还清你眼中的人情。”
许燕也跟着起身,直到他离开包厢,她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第9章
手指敲在方向盘的动作越来越重,路上的车堵成一条长,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程立川去摸烟,只翻到一个空烟盒,心里的烦躁无处排解,只能降下车窗,让外面沉闷的风吹进来。
徐石岩下班的时候,在医院的停车场看到程立川的车,有些奇怪,看到车里面坐着的人,就更奇怪了,他扒着车窗隔着副驾驶座问,“你不是今天休息吗?”
程立川睨他一眼,“有烟吗?”
徐石岩摊手,“没有,我准备戒烟了。”
程立川嗤他,摆明了不信。
徐石岩觉得,在他亲爱的小师弟的观念里,可能没有尊老爱幼这一条传统美德,他想给他上一课,但看他低沉的面色,紧绷的嘴角,衡量了一下后果,决定推迟一下上课的时间。
他眼睛落到副驾驶的盒子上,“呦,这可是好茶啊。”
“你拿去。”
徐石岩受宠若惊,“真假,那我可拿了。”他生怕他反悔,拿起一个盒子准备撤。
程立川把另一个盒子也递给他,“都是你的。”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还是说月亮今晚要落到海里去?他随时都可能会欺师灭祖的小师弟,竟然知道拿东西孝敬他。
可是他伸出去的手还没触到盒子,盒子已经被收了回去。他是见过送礼会反悔的,没见过反悔得这么快的。
“程立川,是男人就要说话算话。”
话音还没落地,他手上的这个盒子也被人拿了回去,车窗升了起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车已经开走了,空荡荡的停车场里只剩他一个人。
所以,程立川大休息日的跑来医院干什么,是专门来耍他这个师兄玩的吗。徐石岩一颗玻璃心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决定去找小师弟的小姑姑告状,他需要心上人的安慰。
许燕自从那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程立川,在之前很容易碰到的医院走廊也没有遇见过。她有稍微松一口气,如果再见到,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许德方还问过她几次,怎么都好几天不见程医生了。卫萍嫌他没有眼色,“医生很忙的,人家还能天天还跟你问候早午安。”
卫萍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徐石岩亲自操的刀。许燕发现这位徐院长只要是不谈论病情有关的事情,就有点不着调。如果不是看过他工作时的样子,她很难相信他是一个拥有那么多头衔的医学专家。
他这两天查看完卫萍的手术恢复情况,都会拉着她告状,告谁的状,他们之间有交集的人只有程立川而已。说程立川不懂尊老敬贤,不会尊师重长,反复无常,轻诺寡信,出尔反尔。总之一句话,程立川是个坏人,你要好好管教他。
他说完自己想说的就走,根本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许燕哭笑不得。
她以为她爸许德方是最絮叨的一个,遇到徐石岩之后,才知道还有比她爸还能絮叨的人。后来又觉得可能男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变得絮叨。
徐石岩一定不会想知道自己在许燕心里是这么一个形象。他因为那两盒茶叶,已经有一个星期不和程立川说话,不是他为人小气,这事关他作为他师兄,还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他未来的小姑父的尊严的问题。如果程立川不孝敬回他那一盒茶叶,他可以一直不和他说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