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梁恰好经过,伸手指指里面,再指指苏敏,说:“你,差远了。”
苏敏回嘴道:“下次要是有男的,我再来搞定吧。”
戴维梁冷笑:“呵呵,他什么人都能搞定。”
之后的几个礼拜,卢雅雯过来试了几次衣服。方书齐很轻巧的就让她放弃了原先的所有想法,做了一件粉灰色的曳地长裙,芭蕾舞衣似的意境,显得清丽脱俗,年轻又不装嫩。等到最后一次试穿,他让卢雅雯把当天准备配衣服的鞋子、晚装包和首饰带来备选,一一给予意见,甚至包括做什么头发,指甲要怎么弄等等。
苏敏在一旁看着,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应酬人方面的段位还差的很远。但作为一个设计师,方书齐并未真正让她服气。给卢雅雯做的礼服的确是他设计的,但那件衣服除了轮廓纤巧流畅,关键还是胜在细节上,为了让那种极其轻薄的雪纺面料既显通透又不流于轻浮俗气,孙迪和老王两个人可是费尽了心思。也就是说,他方书齐拍脑袋想出来的不太靠谱的点子,最终还是靠两个护主心切的劳动模范给实现了。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到了十二月。一次例会上,方书齐宣布,kee已经收到高级时装工会的正式邀请,确定参加次年三月的巴黎时装周。高级时装工会和奢侈品巨头轩雅集团的代表很快就会飞来上海,协助此次发布会的筹办工作,如果一切顺利,轩雅将会在明年年初入股kee。
消息一出,整个工作室上下都欢欣鼓舞,但也隐隐酝酿着一种紧张的气氛。这是世界上最古老、最著名、也最苛刻的runway,就连川久保龄也曾在那里遭遇惨败,整个系列被毒舌的媒体称做“垃圾”。在这个级别的国际时装周上露过面的中国品牌屈指可数,表现最好的也只能算无功无过,根本无暇炫技。
苏敏也有些小激动,不禁屏息凝神,觉得这是一个见证历史的时刻,许多年以后,当kee成为了世界闻名的品牌,她可以对别人说:方书齐?我是看着他出道的。
9
我从没做出一款自己满意的衣服,也许永远都都做不出。
——川久保龄
随后的几天,苏敏手上的事情更多了,几乎每天上完课从d-sign出来,都要到kee工作室去加班,先是kee的简介资料,紧接着还有最新一季系列的设计概念和服装工艺表,都得翻译成法语,做成演示文档给轩雅的代表看。
她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第一稿就做的极其仔细,却没想到一交上去就被方书齐批的一文不值,来来回回改了好几次,还在她手里悬而未决。她本来就没什么耐心,一开始还挺起劲儿的,到这时候已经改的快吐了,一边做一边诅咒方书齐,觉得他这是拿她写的东西当连环画看上瘾了吧,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麻烦的人。
那天下午也是一样,她大块的时间都花在改译稿和ppt上了,几个供应商又催着她确认订单条款。她本来就不是很仔细的人,难免忙中出错,一份丝绸印染的订单,她偷懒只看了前面几条,却没想到运气那么差,偏偏就是后面出了纰漏。等她发现的时候,确认信已经发出去几个钟头了。
方书齐刚好出去了,而且她也没脸去跟他承认错误,佯装无辜跟供应商沟通,试图自己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问题是人家不买她的账,说已经都开始做了,要改就得另外出一笔制版费。
苏敏觉得这是存心难为她,前脚刚刚确认,后脚说已经开工了,哪有这么快的,说着说着就赌起气来,在电话上跟供应商吵得不可开交,口吻很是凶狠,只可惜那家供应商是有名的丝绸印染企业,出口订单做都做不过来,接他们这样量小要求复杂的单子本来就挺勉强的,联系人是个说话带浙江口音的中年男人,不把她这种小姑娘放在眼里,又有白纸黑字的邮件确认在手,根本不怕她,冷嘲了她几句,干脆就懒得跟她扯下去,直接说:“有什么问题,叫你老板直接来跟我说。”说完,啪的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苏敏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听着电话那头传开的嘟嘟声,发了一阵呆,心里还是不服,自言自语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制版费嘛,了不起我赔就是了。等缓过神来,她继续改工艺表的译稿,脑子里却还是乱得很,时不时想起刚才的事情,有时候很气,有时候又有点心虚。
sn上联系人列表里阿尔诺和spadej的名字暗着,阿尔诺应该还在上学,spadej似乎是时区不一样,总是夜里九、十点钟才上线,一时半会的连个能诉诉苦商量商量的人都没有。又捱了一会儿,她还是抱着点侥幸心理,给两个人各发了条离线消息,说自己真倒霉,被一个老男人骂了。
一直到四点钟敲过,阿尔诺放学回家上了线,问她:出了什么事?人家为什么要骂你?
苏敏避重就轻的把事情经过讲了,着重突出这几天好忙啊,几乎没怎么提起自己偷懒没好好复核订单条款这一节。
阿尔诺却很犀利,问:那是你搞错了,还是人家冤枉你了?
苏敏自知理亏,半天都没回他,觉得他这个人实在没劲,连安慰人都不会。她也知道这事是她不对在先,人家若是放她一马是她运气,若是不放,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她眼下不就是想找个地方发泄发泄嘛,他只要跟着她把那个老男人骂一顿不就完了嘛,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