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想要问什么?
她的双手轻覆上他的眼皮,掌心处传来睫毛的颤栗。
无心大师,怎么最近总躲着我?
记忆中,无心也曾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无心却不像她一样巧舌如簧,而是攀上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从自己的眼睛上挪开,他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深褐色的房梁,头向后仰枕在她的双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认认真真的委屈感。
施主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素和青咧嘴笑了一下,看来这无心和尚也不傻嘛,听得出上次她说的不过是托辞。于是,她想了想还是回道:
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
这便是要听实话的意思。
无心和尚却兀自纠结了半晌,吞吞吐吐的,没说出几个字来。也许是剧烈的羞耻,或者是极度的无措,无心和尚胸中平复下去没有多久的火焰再度蹿起,这把火一路从他的身上烧到了眼睛里,他的眼角红艳艳的,马上要哭出来一般。
只要一见到施主,我总会想做些奇怪的事。
他不再自称贫僧,却还固执地叫她施主。这相差无几的称谓却在他与她之间砌上一堵墙,她在墙的外围打马经过,不经意间惹下风月无边,他却在墙内自囚于牢笼之中,任由她一寸寸攻城略地,就此沦陷而不自知。
哦?是什么奇怪的事?
素和青心跳如常,冷静得不能再冷静。
无心却咬紧牙关,无声地流起泪来。
他不想再说下去,他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强撑着说出:
施主,贫僧这就离开,我就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但他也知道那一定是什么不好的事。如果只他一人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对她暗自惦念,而她全然不知他的欲念与失控也就罢了,他可以躲到见不到她的地方,他可以一人承受所有心魔,可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这般丑态。
他会吓到她吗?
还是会觉得他恶心?
比起现看到她憎恶与不齿的眼神,他宁愿这辈子再也不见她。
所以,他要躲着她。
可她还是在他最最渴望她的时候来到他眼前。
恍若神迹一般。
无心和尚强行迈开几步,可色空空的药下得很重,那半瓶清心丹的效力很快散去,熟悉的燥热再次席卷全身,叫他有一种撕裂自己的冲动。素和青小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出几步摇摇欲坠,皱着眉头又将人搀住。无心的个子本比她要高上一些,因着体力流失的缘故,驯顺地窝在她怀中,小腿还瘫在地上,骨头抽空了般无力。他知道自己连离开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他扪心自问,这并非全然是色空空的错。
实际上,在昏迷醒来到再见素和青的这一小段时间之中,无心和尚尚且有那么一两次离开的机会。
可他没有离开,而是默然等待。
至于在等待些什么?
他也说不清楚。
他似乎在等身后的这个怀抱,他似乎在等一场永不消逝的梦。
可她来了,他却想逃。
无心,你好傻。
无心烧得脑子都要糊涂了,他想要反驳自己不傻,可又觉得他这模样说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就在他半明半寐之间,有什么柔软而又温暖的东西触上他的脸颊。无心颤抖着眼睫,睁开双目,双眸中犹带细微的闪光,他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似是不敢相信她做了什么。
是她,吻去了他的泪水。
和尚,你心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