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雪翰也没有多问,而是将狐裘亲自拿给黛云软披上,叮嘱她别冻着,最好出门时再带个皮草手笼暖手。
黛云软笑吟吟地,“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像极了我家从前的吴嬷嬷。”
“哼我确实比娘子年纪大。”
黛云软乘上了前往英国公府的马车,不过两刻钟就抵达了目的地。等候门房去通报范嘉璿的时间里,黛云软让车夫先行回世子府。见马夫不大放心,她又补充道,自己稍晚些会搭乘范嘉璿的车舆回去。马夫这才依言离开。
第55章
天色黯澹烟霭,忽然又飘起了雪花。
黛云软哈哈白气,躲在了门柱后面避寒,再次忍不住从怀中掏出那一叠工尺谱,取出最泛黄的那一张反复观瞻,眷念摩挲。原因无他,这哪里是什么曲谱啊,分明是几何算数的演算稿!而且,她儿时就经常在父亲的书房里见到一堆这样的纸张。父亲虽是醉心科考的探花郎,但对应试以外的书籍学问也很感兴趣,书架上总是不乏《九章算术》、《周髀算经》一类的书。透过演算纸上面的符号字迹,黛云软几乎可以断定这正是出自亡父之手。
昨日范嘉璿还未登门找黛云软时,她就已经换好了男装,准备再走一趟红螺寺打听打听阿葭的下落。黛云软想啊,若那天阿葭去烧了香,那说不定红螺寺的功德簿上会留下她的名字。只是她前脚迈出世子府大门,范嘉璿的马车就将她给拦住了。
黛云软见天色尚早,范嘉璿又冻得够呛,便同他进屋烧热茶喝。两人一阵闲聊,范嘉璿这才想起从怀中掏出一叠工尺谱,说是名士方啸生仰慕远山公子的才华久矣,但又怕直接上门拜访唐突冒犯,故此特意请范嘉璿搭线牵桥,并托他代自己将珍藏多年的工尺谱赠予远山公子。
黛云软起先也单纯地以为那位方啸生先生是打算以曲会友,直到范嘉璿走后,留在屋内的她无意翻看到了夹杂其中的算数稿才傻了眼
方啸生怎么会有她父亲的遗物呢?黛云软思来想去,寝食难安,连红螺寺也忘了去。她总觉得此事跟燕笼月脱不了关系。黛云软虽从未见过方啸生(其实之前在选花魁那一日见过,但并不知其身份),但对此人却总有耳闻。方啸生痴迷音律,犹擅长琵琶,早年在帝京的教坊司谋职,以填词作曲为生。后来随着作品相继问世和资历增长,在卧虎藏龙的帝京曲艺圈里也逐渐有了名号。
好像就是他为燕笼月引路雕版《偃月选集》的。
黛云软站在英国公府的石狮子背后,想事情入了神,以至于有人经过她身侧都浑然不觉。
直到片刻后头顶一道阴影罩了下来,黛云软才猛然抬起头,慌张退后半步,拱手作揖,“晚辈远山见过范大都护。”
正值当打之年,内心常以风华正茂自诩的范某人暗暗黑线。一声敬重又怯怯的“晚辈”,让他觉得自己被叫出了年逾古稀的感觉。
嗬,好吧,他瞧着确实比对面的小年轻大一轮儿。
“我记得你,那天在小房的生辰宴上你同我那外甥一起来的。”范傲浄不苟言笑地盯着她,“你是来找人的?外头冷,进去吧。”
黛云软点点头,却并不冒失跟上,“门房大哥已经前去通传了”她刚想说自己是来找范嘉璿的,正巧气派豪奢的朱色大门被门房缓缓推开。原本乐滋滋小跑而来的范嘉璿在看清幺叔的脸后,笑容逐渐消失
“幺叔,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显然,一向开朗圆活的范嘉璿公子在他家长辈面前,就是一只见了猫的耗子。
范傲浄故意道,“明天国子监就要考试了,早点回来给你考考功课。”
在远山公子面前,范嘉璿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失态的狼嚎,只对着范傲浄好言求宽限,“幺叔,晚些我自拿着书卷来你院儿里找你。我这不是来了客人吗?我不能失了咱们国公府待人的礼数啊。你且容我先招待人家,这大雪天的,远山公子好不容易来一趟”
向来求知若渴的黛云软自然不懂眼前这差生是在躲懒,她生怕扰人温习,连忙摆了摆手,说自己就不进去叨扰了,然后道明来意,希望范嘉璿将方啸生的住处给她,她想登门拜访。
范嘉璿以为黛云软是看了工尺谱,跟方啸生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迫不及待想要认识人家,于是很自豪自己将要成就一段忘年之交。不但把方宅的地址给了她,还想当然的要带路一道去。
范嘉璿正要拉着黛云软往外走,但后背忽地有一道寒光射来,让他脊背发凉,霎时间停顿了追寻自由的脚步。迫于家中长辈的淫威,范嘉璿只得挠挠头向黛云软表示歉意,说等他考试后再做东,请她和方啸生先生一块儿喝茶。
黛云软同范家叔侄告辞,自己走了几里路赶到了坊市,租了辆小马车,一路前往方啸生住的双桂巷子。
天色已经比她出门前晦暗了许多。黛云软叩了叩方家的门环,没一会儿,一戴着毡帽的小门童开了一道门缝,探出个肥嘟嘟的小脑袋,“你找谁?”
“在下黛远山,是特地来拜见你家先生的。”
门童闻言,左顾右看的确认一番,“就您一人?”
黛云软点点头。门童也彻底敞开了门,“您请进。”
对方似乎早就猜到她会来?不容黛云软多想,门童已经引路了。她轻快地抬腿跨过门槛,打算先跟上去再说。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木廊和一道月形门,终于入了书房。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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